□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李碗容
每年1000多次俯身沟通,带领学生叩开封闭的世界;一次次跨越障碍类型“教学壁垒”,成为学校首位横跨视力残疾、听力残疾、智力残疾三大领域的“通关教师”……她用27年的坚守为特殊孩子点亮人生星光。 特教之路有哪些刻骨铭心的故事?“通关”背后是怎样的付出?近日,极目新闻记者再次对话荆州市沙市特殊教育学校魏艳丽老师。
“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谜题,要读懂他们”
极目新闻:很多人看到特教老师的温暖,这份工作背后一定有许多困难吧?
魏艳丽:最难的是面对自己的专业局限。2019年我初带培智班时,学生小喆总踮脚走路,医疗检查无果,家长无助,我却给不出专业方案。那段时间我日夜学习,请教专家,终于明白这是他寻求感觉刺激的方式。后来通过设计感统训练和游戏化干预等方式帮助学生。
特殊教育就像等待冰层下的春天——没有一劳永逸的解法,只有持续与孩子对话,才能让光照进来。每个孩子都是一道独特的谜题,我们要学的不是标准答案,而是读懂他们的语言。
极目新闻:会有想放弃的时候吗?
魏艳丽:我带过一个精神残疾的孩子,情绪上来时像头小狮子。一次他踢桌椅时,我上前护他却被他误伤。那一瞬间闪过放弃的念头,但转眼我想起他妈妈说,这孩子已被普校劝退。如果我们再关上门,他可能就永远被留在教育的门外。我们没有放弃,而是更细致地观察他、分析他,在班上给他造一个“安全角”。两年后,他顺利毕业了。现在想起,累早忘了,可他从小狮子到毕业生的那条路,却像记忆中的一颗糖,一直甜在心里。
“孩子们需要什么,我就‘通关’什么”
极目新闻:横跨三大领域教学,您是怎么成为“通关教师”的?
魏艳丽:不是因为我能,而是因为他们需要。学校有一百多个孩子,障碍类型不同,你不可能只守着自己那一块。听力残疾要考大学,我就研究手语辅助教学;视力残疾要学就业,我就去联系实习;智力残疾要多教生活技能,我就琢磨康复训练。特教没有“舒适区”,孩子需要什么,老师就得去学什么、变成什么。
极目新闻:支撑您不断学习的动力是什么?
魏艳丽:是一种“被需要”。这些孩子,常常把老师看作最可依赖的人。我小时候有位听力残疾的同龄人,没上过学,常受委屈。那时我就想,如果她能遇见懂她的老师该多好。
后来我成了特教老师,才真正明白这份“被需要”有多具体、多沉重,也多珍贵。也有同事转去了普通学校,但对我来说,这里的特殊孩子更需要我。
极目新闻:那特殊教育的终点是什么?
魏艳丽:是“消失”。不是我们学校消失,是“特殊”与“正常”之间那堵墙消失。我的学生许静,现在是我的同事;宋绍阳在全国残特奥会拿了金牌;吴港澳在大学拿了国家奖学金……他们不再是需要被隔离开的“特殊人群”,而是教师、运动员、大学生。在他们身上,教育真的落地了。教育的终点,不就是让孩子有尊严地融入社会吗?
极目新闻:您的学生许静也回来,当了一名特教老师?
魏艳丽:对,她是我带的听力残疾学生,考上大学后又回校教美术。现在我是她“青蓝工程”的指导老师。特教是场接力,你点燃一盏灯,她会去点亮更多盏。
“最深的幸福,是陪伴与见证孩子成长”
极目新闻:二十七年,您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
魏艳丽:最幸福的时候……有很多。睿睿数出“7”的时候;开心在舞台上旋转的时候;毕业多年的学生发信息说“老师,我升职了”的时候。但最深的幸福,是一种“见证”——我见证了每一颗星星,都有发光的可能。只要有人愿意等,愿意找对方法,光总会亮起来。
极目新闻:这种“愿意等”的力量从哪里来?
魏艳丽:我常想,公平是什么?公平不是给每个人同样的东西,而是给每个人他们最需要的东西。睿睿需要的是那扇门,开心需要的是一束追光,听力残疾学生需要的是一把通往大学的梯子。我的力量,就来自他们接过那件“最需要”的东西时,眼里突然闪出的光。那光是活的,它会折射回来,照亮我接下来的路。
极目新闻:您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魏艳丽:一个搭桥铺路的人。在特殊孩子与社会之间搭桥,在困顿与希望之间铺路。桥不好搭,路不好铺,要有专业的砖石,更要有耐心的泥土。可每铺成一段,就有一个孩子能朝更开阔的世界,多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