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
晨昏步行上下班,路边行道树上叫得最欢的,要数喜鹊了。
在我的老家,见得最多的有两种,一种是羽翼蓝绿发灰的灰喜鹊,另一种是黑白两色的山喜鹊。喜鹊爱逐人居,田间地头的树梢间,院巷街道的大树上,多有它们活跃的身影。我在乡间长大,见过燕子、麻雀、斑鸠等窝巢,都不及喜鹊的巢穴大气、结实。行走在乡野,偶一抬头仰望,就能捕捉到一个大大的喜鹊窝,好像一件悬于蔚蓝天幕下的精致艺术品,低调、沉稳。
年少的我,身手敏捷,时常上树掏鸟窝,得到鸟蛋便直接敲破生吞。喜鹊就无此之忧,它们的巢多在大树的顶端,难以爬上去,即使爬上去了,也担心树枝折断跌落,摔个腿断脑残的。更何况,家乡父老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准掏喜鹊窝,也不得用弹弓打喜鹊。记得有次我藏在杂草丛里,将弹弓拉到了极限,瞄准喜鹊准备弹射。在我半闭半睁的余光里,突然闯进了母亲的身影,她晃动着竹条,边跑边大声责骂:“昏小子,什么都敢打。”我一把丢下弹弓,一溜烟爬上了树,在躲过惊心动魄的“竹笋炒肉”后,我再也不敢侵扰喜鹊了。
“喜鹊叫,好运到。”喜鹊在家乡人心目中是神圣的,是报喜不报忧的鸟儿。哪里有喜鹊的叫声,哪里就会洋溢祥和喜悦的气氛。至今不忘,我十岁生日那天清晨,从后山飞来几只喜鹊,站在我家黑布瓦屋顶上,“喀喀、喀喀”地叫个不停,顿时庭院里变得喜庆生动起来。我兴奋地问母亲,它们在闹腾什么呢?母亲说,它们是来报喜的。中午时分,我家院子里高朋满座,热热闹闹地为我举办成童礼。自此,喜鹊的欢叫声,就成了我心灵深处的“精神图腾”。
前些天,读到一篇关于描述喜鹊叫声的网文,说喜鹊不开口很安静,一开口就是连叫四声,叫两声的没听过,叫三声的好像更没听过。为了验证这一说法,我直奔单位办公楼顶层,平台上耸立着一座塔台,顶端筑有一个喜鹊窝。双宿双飞的两只喜鹊,正在塔身鸣叫、嬉戏。我悄悄躲进平台的一角,静静聆听两只喜鹊的“对唱”——“喀喀喀喀”连叫四声是常态,但也有一只“喀喀”叫两声,另一只“喀喀喀”回应三声的时候。不管喜鹊连叫几声,听起来总能疗神愈心、振奋精神。那两只叫着、闹着的喜鹊,无忧无虑让人着迷,它们那份悠然与自在,更是令人心驰神往。
喜鹊是现实生活的精灵,在绘画、对联、剪纸等传统艺术领域,是象征吉祥的重要元素,形成了代代相传、辈辈焕新的喜鹊文化。据说最早的喜鹊文化发源于春秋时期,最神奇的传说莫过于牛郎织女七夕天河鹊桥相会的故事,最美丽的图案当数“喜鹊登梅”图了……这些喜鹊文化可谓妇孺皆知、老少都爱。
春节前夕,年幼的女儿跟着视频学剪纸,那一朵朵镂空的大红窗花,张贴在窗玻璃上,满屋涌动着年的味道与气息。末了,她手捧两只首尾相衔的喜鹊图案,凝神静视,可人的小脸蛋漾满苹果红,恍若年画里走出的福娃。
“老爸,喜鹊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等春来,我带你去遇见它们。”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该兑现我的承诺了。我想,女儿在遇见喜鹊的刹那,定是手舞足蹈的欢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