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

“三八”将至，公司为每位女员工都准备了节日礼物。抱着印有“女神节快乐”字样的按摩仪礼盒，我径直赶往娘家。

“妈，公司发的按摩仪。”母亲正在厨房煨汤，老火汤的雾气漫过她染霜的鬓角。“你婆婆种四十年地的人，怕是腰比我这坐办公室的老骨头还遭罪。”她说。

我的手指蓦地收紧。一年前，婆婆到城里帮我带小孩，因为彼此不了解，常和婆婆因为一些小事闹矛盾，虽然和好，但从此和婆婆有了隔阂，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要不，我再给您买件衬衫？”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在田埂上晒过三伏的麦秆。母亲擦净手上的水渍，眼角的笑纹忽然深了几分：“傻丫头，当婆婆的哪个不盼着孩子好？”母亲苍老的手掌覆上我手背，带着去不掉的当归药香，“搭座桥，总得有人先往对岸抛石头。”

我陪母亲来到商场，真丝衬衫在柜台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时，我仍在数吊牌上的零。母亲却已利落地刷卡：“两件，藏青给亲家母，绛紫留我。”收银台“嘀”的脆响惊得我心头一跳，恍惚看见婆婆常年裹着深灰布衫的佝偻背影。

乡间土路颠得礼盒缎带都散了形，推开斑驳木门的刹那，我被扑面而来的艾草烟呛出眼泪。婆婆正佝偻着腰往灶膛添柴火，听见动静猛转身，柴火“哗啦”撒了满地。

当按摩仪和衬衫出现在乡下小院时，婆婆摩挲着礼盒上凸起的烫金字体，声音发颤：“种了四十年地，头回有人给我过节。”“他二婶！三姑！快来看看俺儿媳妇捎的稀罕物！”看着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想起半年前因琐事冷战的情形，忽然鼻尖发酸。

暮色中离别时，婆婆塞给我六百元，说时间仓促，没准备礼物，让我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我坚持不收，婆婆非要给，那架势是不收不给回去。我只好收下，回去路上告诉老公，下次回来时，添上几百元再还给婆婆。晚上回到家，老公破天荒主动收拾家务，戏称要“用劳动抵节日红包”。

拨通母亲的电话，“当婆婆的哪个不盼着孩子好？我让你送这份礼，不是要你讨好谁，是给你们搭座桥。再说你和婆婆相处得好，自然夫妻关系也会和谐，你过得开心幸福，我就放心了。”母亲的话让我豁然开朗。

记忆中最温暖的片段定格在去年深冬。

那夜我突发高烧，婆婆披着棉袄在厨房用晒干的姜丝熬红糖水。她布满老茧的手捧着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皱纹里的担忧：“趁热喝了，发汗才能拔寒气。”整个上午，婆婆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每隔一会儿就摸摸我的额头，看看体温有没有下降。她没有一句抱怨，只是默默地照顾着我。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被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房间里，暖暖的，就像婆婆的爱，温柔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