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商烨 通讯员 杨梦蝶
从青丝到白发,从草根到网红,他用大半生丈量鄂西的沟壑,用古方调治现代人的疾苦。一杆药秤称量过半个世纪的寒暑,几坛药酒酝酿出土苗医药的芬芳。
五十余载悬壶济世,千万日夜守护尽责,在湖北宣恩的大山深处,76岁的“爱医生”杨顺爱,既是赤脚医生时代最后的剪影,又是土苗中医传承的鲜活注脚。
爱一生,是杨顺爱以人生为准则,谱写的对中医药的赤诚和担当。而如今,将一生奉献给中医药的杨顺爱,正用智慧让千年岐黄之术在乡村的春风里焕发新生。
赤足丈天堑 银针挑日月
对今天的人们来说,“赤脚医生”是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词,但它却是56年前,杨顺爱从医悬壶的起点。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从生产队的卫生保健员,也就是俗称的“赤脚医生”,不到20岁的杨顺爱开始了扎根山村,守护乡亲健康的岁月。
简陋的医药设施没有阻挡杨顺爱的脚步,他坚信,挖掘中医药这个宝库,用好中医药知识,能发挥治病救人的无限妙用。
千家万户留脚印,药箱伴着泥土香。挽起裤管,背着药箱,杨顺爱常年奔走在田野山间,为乡亲们看诊送药。“那时候家家跑户户落,既然选择了学医,就要把这件事做好。”回忆起数十年前从医的青葱岁月,杨顺爱满是感慨。
山高路远,杨顺爱往往天不亮就要出发,出诊完回到家时已是半夜。饿了就吃炒黄豆和玉米籽充饥,天黑就点燃火把照明赶路,春秋更迭,风霜雨雪皆成行。
享有“华中药库”美誉的恩施是全国中药材九大主产区之一,繁茂的山林中蕴藏无数中医药宝藏。为了精进医术,杨顺爱先后拜了多个草药师父,一有空闲就翻山越岭,学习传统中草药知识,并将中西医相结合,有时候一出去就是许多天,攀在峭壁摘草药都已是家常便饭,超百种药材更是如数家珍。
各式各样的医疗卫生知识研习班与技能培训课程,杨顺爱也从不轻易缺席。面对心中的疑惑,他或是沉浸于浩瀚医籍,刻苦钻研;或是毅然踏上求医问药之路,不辞劳苦地前往医院,虚心向资深大夫求教,定要拨云见日,求得真知,方肯心安。最终,他先后取得医师资格证、医师执业证,并获中医职称。
杨顺爱的大女儿杨红艳回忆,小时候一家人几乎没有吃过一顿完整的团年饭,只要有人叫父亲去看病,他总是马上出诊。“经常不到凌晨都看不到他”对于丈夫将时间扑在守护“大家”上,妻子龙自群给予充分的理解,同样学过医的她,不仅和丈夫轮流接生分担压力,还用爱撑起着他们的“小家”。
一声“爱医生” 一生仁者心
从迎接新生命到守护暮年安康,杨顺爱出诊不分昼夜,以仁心温暖着寒暑,将韶华化作山间蜿蜒的医者足迹。医道无涯,唯以真心渡人。
杨顺爱至今还记得,四十多年前,曾有一名年过六旬的女患者被电击后严重烧伤,他每天早晚都要对患者进行药物肌肉注射,并为其配置火烫疤药外敷,由于交通不便,他每日披星戴月穿越几十里山路,完成当晚的注射后,在患者家简单休息,第二天一早注射后再返回上班。这样的往返,杨顺爱坚持了半年,却只肯收最基础的药物成本费。
这样的故事,在他数十年行医长河中静静流淌。为了让乡亲们都能看得起病,杨顺爱常年坚持卖低价药,向病患减免甚至倒贴医药费。
花甲之年重披白褂,古稀岁月再启药庐,他将将满头银丝染成患者眼中最安心的颜色。
杨顺爱还接受武汉几家康养机构聘请提供技术指导,将自己多年来积累的治疗慢性病的秘方毫不保留地贡献出来,倾心传播土家中医药文化,造福更多患者。
几年前,杨顺爱决定和老伴龙自群回猫山村居住,用他的话说,“这里才是我的根”。为方便当地村民就医,他在村里开办了一家小诊所,重拾“村医”身份,从中草药里探寻良方。
“爱医生!”2月26日中午,附近村民龙金凡和妻子一起来到诊所,熟络地和杨顺爱打着招呼,说起自己最近的不适症状。龙金凡说,他们的小女儿都是“爱医生”接生的,这么多年身体遇到什么问题他们都会想到找他,“爱医生”早就像他们最信赖的亲人一样。
乡亲们的一声声“爱医生”,是他们对杨顺爱最深的信赖。家中满墙的锦旗,也凝结着数十年来杨顺爱治病救人时与乡亲们结下的深情厚谊,字字书写着医者之心。
这些年来,杨顺爱和家人对村民的帮助,猫山村村支书褚文婷都了然于心。褚文婷说,杨顺爱会大量收购村民采挖和种植的药材,帮助他们增收。在去年夏天缺水时,杨顺爱还和家人想方设法运来干净用水,保障村民们的日常用水需求。
青囊授薪火 古方焕新生
一根针,一把草,一片姜,杨顺爱守护乡亲们的健康,也在为中医药文化传递星火。随着年岁的增长,杨顺爱对中医药文化的领悟也愈发深邃。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杨顺爱不仅一直铭记着授业之恩,还毫无保留地传授着他学习和领悟的中医药知识进行着传递。数十年过去,多位他曾经的学徒也都成了师父,济世救人桃李芬芳。
从医近甲子,创新是杨顺爱刻进骨子里的基因。在缺医少药的年代,为了让更少的钱取得更好的治疗效果,杨顺爱经常将中医理论与当地丰富的中草药资源巧妙融合,孕育出独具特色的治疗方法,医人无数。
近年来,杨顺爱不断将传统中医药和土苗中医药的经验、智慧相结合,在古方17味药材的基础上根据药性增配药材,利用野生大小血藤等35种中草药,辅以本地山泉玉米酒,独创秘制药酒,在治疗关节疼痛、劳伤等方面效果显著,惠及当地群众上万人,还被命名为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宣恩侗医药(三百棒)药酒炮制技艺代表性传承人。
当记者走进杨顺爱的草药厂房,混杂着多种草药的药香沁入鼻息。一袋袋高高摞起的草药、一坛坛整齐排列的药酒,诉说着杨顺爱经年累月在中医药上的耕耘。
随着妻子龙自群记录杨顺爱的日常意外在网络走红,偏居深山的杨顺爱医生,事迹被更多人知晓,鄂西深山的药香飘向九州。
越来越多附近乡镇的村民上门求医。椒园镇的李婆婆去年年中曾因膝盖莫名伤痛,只能拄拐行走,在县医院医治后也收效甚微。李婆婆说,她的女婿在网上关注到“爱医生”,就带她前去看病,经过持续悉心治疗,她的腿疾已基本痊愈。记者来到李婆婆家中时,看到她已经能自如行动,麻利地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事。
全国各地的患者也慕名前来,不远千里,只为求得一剂良方,一抹希望。厚厚的药方记录着患者们的求医路。这些治愈奇迹不仅被收录在泛黄药簿里,更镌刻在口耳相传的记忆里。
生命长卷在青山碧水间舒展,苍劲双手续写医道传奇。“爱医生”像那山间坚韧生长的古树,年轮里藏着春秋,枝叶间向着朝阳。“我希望能继续发挥余热,秉承传承和弘扬中医药文化的初心,将健康的福音传递给每一个需要的角落。”杨顺爱轻捻手中药材,抬头望向远方绵延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