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2月20日

暖阳

□周月星

半夜,拍窗打瓦的凌厉风势突然消停了不少,透过窗口仰望,几颗星星特别亮眼,像噙了水的铃铛在眨巴着。至寅时,北风竟然戛然而止,周遭忽地变得寂静,警觉的看门狗不适应地轻吠几声,引起鸡笼内一阵骚动,像是呼应,又像是呓语。大人半梦半醒,“继续睡吧,明天是个好天气”。

东方欲晓,门外已一片嘈杂——鸡鸣声、猪哼声、鸭嘎声、鸟叫声……动物们竞相传递着朝日新闻。事遂心愿,一个羞红的脸蛋终于从地平线缓缓探出来,似乎带有一种久违的歉意与久困的倦怠,孩子们立即一阵欢叫。太阳用劲地往树梢上爬,把脸涨得更红了,待站上树顶的那一瞬,万丈光芒射向广袤大地,与光俱达的温暖立即融进了血脉。阳光把大地深情拥抱,也把我揽入温暖的怀中。

女人说,“这是晒被的天赐良机”。拉绳,搭被,拍尘——家家户户都拉开了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屏风,成为冬日里温暖且温馨的画面。经过阳光翻转照射,温暖的气息浸润被褥,拥抱入眠便能抵达阳光四溢的梦乡。男人们在田间地头看墒情、查冻害,“油菜要灌水保墒”“蔬菜要覆盖防寒”……说干就干,于是脱下外套,解开颈扣,扬锹上阵,很快就后背发沾,满头大汗,这一幕成为暖阳下最生动的劳动场景。

一晴必生雾。次日清晨,大地被浓雾笼罩着,说话声、喇叭声响在耳际,似乎触手可及,却顾盼无形,增添了一丝秘境感。太阳躲在雾的后面,坚持要把氛围和意境造浓,它用渲染的手笔,把鱼肚白刷成透红亮,提示今天还是艳阳高照。该是日上三竿了,太阳才收敛慢性格,憋着气使劲地把浓雾吹散。终于,太阳从雾中喷薄而出,暖意在氤氲缭绕中升腾。

雾散阳开必生风,高高的稻草堆是避风晒阳的首选。我选择在背风向阳的一面看书,一屁股坐在草捆上,背嵌进草墙里,稻草吸纳的阳气从屁股、脊梁扩散到全身,让我感觉到温暖与惬意。老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稻草堆边,拉着家常,聊着趣事,笑脸比太阳更灿烂。在大家眼里,阳光如同灵感的笔触,让一切美好在心中聚变。

最美的太阳出现在雪后初霁。阳光一照,满眼是“软红光里涌银山”的壮美,冷色调的心情立即明媚起来。阳光可及之处带着可感的温暖,地上的雪悄悄融化,幻化成鳞片状的云朵。风把云朵推到太阳前面,阳光瞬间暗淡,周遭立即被清冷包裹,一阵寒意穿透全身。雪水带着阳光的温度沁入土中,这是太阳对蛰伏生命的关爱。蛰伏的生物在寒冬停而不息,应时律动,养精蓄锐一冬后将以新生的面貌再见天日。

我喜欢冬天的太阳,因为它温暖却不炽热,对一切都真挚以待。阴极阳回,出太阳的日子多了起来,阳光逐渐炽热,预示冬天即将过去,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就要姗姗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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