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浪

花鲜艳着，枝叶必定先青翠着；果实成熟了，叶子耗去了青春，它渐渐老去。叶子离开枝头，与来来去去的风无关，与其愿望无关；花离开枝头也与枝头无关。

一根枝子光秃了，是它的叶子先离开的，枝子不会随它而去，它是树干的枝子；一棵树光秃了，也是枝子们先光秃的，树干只有由着它们。

枝子原有的粗细不会改变，树的硬度和容忍的韧性不会改变。

风有些凉了，霜也会出现，树的姿态依然如旧。树敞开所有的空间，任风雨穿过，只要阳光进来。根须拥抱泥土，扎根底层，寸步不移；树干上下通直，尊严屹立。

枝子光光的，树干光光的，虽似一无是处。树仍张开双臂，露出肩头，做好迎接的姿势。远走高飞的鸟儿，累了，倦了可以随时回来栖息。鸟巢也仍然架在安全、稳固的树杈里。

水瘦山寒的季节。树淡定，沉稳，不缺乏精神的青翠。风迎面而来了，它让一让；风撞它一下，它后退几步；风远走了，逃离了，树没有庆幸的喜悦，还是原模原样的表情，不曾经受过什么。

其实，树干和枝子之间，都有若干条暗河。虽是秋冬之季，暗河一直流淌着春夏的激情和智慧。

每一片叶子，落在自己的树干下，落在一棵树的周围。叶子与叶子重叠，叶子的一部分与另一片叶子的一部分重叠。它们的身子挨着身子，组成了一层松软的垫子，把灰尘和脏的事物隔在下面。

这是为一场雪准备的。圣洁的雪，下凡后，人间有足够的干净，挨着它高贵的身子。雪也发现，人间和天宇一样热爱干净；雪也会发现，人间的干净如天宇一样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