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1日

轮椅上的幸福

□章洪波

吃过午饭,我听着音乐悠闲地漫步在公园里。临近公园的一角有一排长廊,我找了个向阳的位置坐下,一幅温馨的场景映入眼帘。在长廊的中段,有一位七十多岁的婆婆安静地躺在轮椅上,身旁站着一位中年妇女。一边把削成小片的苹果放在她嘴里,一边问着:“妈,您还咬得动吗?”太婆点点头,慢慢地咀嚼着。中年妇女悉心地守在她的身旁,并用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打着。

“妈,您的脚冷不冷?”

“有点。”

中年妇女弯下腰,慢慢地解开太婆脚上的棉鞋,然后调整好轮椅的高度,小心翼翼地把她双脚放到长廊上。这是最适合她晒太阳的位置,也是她躺在轮椅上最舒服的姿态。阳光照在她的脚上,我想那温暖一定会顺着血液,流到心底。过了一会儿,太婆嚷着说口渴。中年妇女便拿出包里的牛奶,插上吸管,递到婆婆的嘴边。婆婆吮吸着。

“妈,慢点,别噎着了。”中年妇女轻声地说道。许久,婆婆贪婪地吮吸着。“妈,医生说了一次不能喝得太多了。”婆婆竟像个小孩一样,双手搂住牛奶盒,不肯松手。记得在一本书上读到:老人是儿女的孩子,需要儿女像照顾孩子一样地去照顾他(她)。今天,我真实地目睹了这一切。

望着这位幸福的婆婆,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了那次送她去医院治疗的情景。那次回家,母亲病得很严重。脸色蜡黄,身体干瘪,声音低微。见到她时,我只说了一句“您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随后我把母亲送到了医院。背着母亲楼上楼下地做着各种检查,整整一上午下来,我已是累得腰酸背痛的。中午时候,母亲被安置到重病房。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她精神更加萎靡不振。此时,母亲什么也吃不下。看着姐姐艰难地喂八宝粥给她吃,我心里一阵阵难受。

下午,母亲病情加重,心率加快,血压升高,她的床头挂满了各种点滴。在焦虑和忐忑不安里,我和姐姐度过了那个下午。晚上,母亲病情再次加重,血压仍然升高且退不下来。医生建议加用氧气和镇静剂,嘱咐我们,病人晚上会出现意识模糊,一切要小心谨慎,一分钟也不能马虎。果然如医生所言,母亲意识不清醒,一会儿用手去拔点滴针头,一会儿又去拔氧气罩。我和姐姐手忙脚乱。最后没办法,只能我们姐弟每人握住母亲的一只手。就这样,一个晚上我们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守护着她,不敢有半点马虎。

经过几天救治,母亲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了,我又看到母亲久违的微笑了。医生告诉我,母亲已属于要油尽灯枯了,乐观点还能活两个月。在我准备再请假照顾她几天时,母亲急了,一个劲地催我回去上班。可谁成想到,就在我上班的第二天就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我真的好后悔,那一次为什么没有留在母亲身边,没有把温暖和幸福留给她。对母亲,我有的只是愧疚。人生最大的遗憾和痛苦,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痛苦,没有经历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它像一把刀子,在切着我的心口;像毒液渗透我的每一寸肌肤;像一种慢性病永远涌动在我的体内。

泪水在眼眶里徘徊,我没有让它流下来。只是像注视母亲一样,注视着眼前这位婆婆。其实在关注她时,我的对面一直坐着一位女孩。她也用和我一样充满怜悯又渴望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婆婆。我在凝视老人时,总能瞥见她投来的目光。多少次相遇,又不经意走开。也许这个女孩也和我一样,在此时想起了她的亲人。又一次与女孩的目光相遇,我们没有躲避,相视时会心一笑,眼里多了一份熟悉。

中年妇女终于推着轮椅把婆婆送走了。我的心,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原来整整一个下午,我坐在公园的一角,只为看看她,看看她幸福的晚年生活,看看她在女儿精心照顾下所呈现的安逸,那种安逸就像一片叶子幸福地躺在泥土上。愿每一个轮椅上的人都是幸福的,愿每一个轮椅上的肉体和灵魂都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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