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科技大学 鲁一天
风乍起,猛然回神,才发现已是深秋。
武汉的季节,与这里豪放而不拘小节的风格一般,也没有变温前的温馨提示,春与秋似乎转瞬即逝。
作为一位来武汉求学的四川人,我对这里的秋天体验短暂,却印象深刻。第一次去湖北省博物馆,进入曾侯乙的主展厅,我看到了那套闻名于世的曾侯乙编钟。大小不一的编钟散发出深青色的厚重光泽,仿佛依旧回响着金属的铿锵。那宏伟的气势,穿过两千多年的岁月,将璀璨盛大的荆楚文化,以视觉的冲击和听觉的回音,回荡在每一位凝望过它的人心中。
这种盛行于春秋战国的大型青铜礼乐器是如此,荆楚大地的秋亦是如此。正如欧阳修《秋声赋》中所描绘的“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编钟奏响发出厚重、浑圆的音响,很像荆楚大地上的秋天给人的感觉。这样一想,忽然释怀:或许这里的秋天本是如此,在酷暑还未彻底离开的某一天,突然敲响金属鏦鏦铮铮的齐鸣音,使得气温因肃杀而骤降,只是因其萧条之气过于分明于夏,而这股冷意又如音乐突然敲响那般让人猝不及防,使得远道而来的我把它误认成了冬。
在中国古代文人墨客的诗篇中,大多有这样一种习惯:春眺江河,赞百芳;夏听虫鸣,赏池塘;冬吟雪寒,品梅香;而秋登楼阁,有惆怅。在荆楚一带,要说以诗篇而扬名四海的楼阁,莫过于黄鹤楼。于三国时建立,历代屡经重修,因唐代诗人崔颢的《黄鹤楼》而声名大振,李白、王维、刘禹锡、孟浩然等唐人也留下过关于黄鹤楼的名篇,随后历朝的文人墨客纷至沓来。或许如余秋雨在《阳关雪》中所写那样:人们来寻景,更来寻诗。一篇篇脍炙人口的诗文,在人们心中种下探索文化之地的渴望。而在中国古代,除了对黄鹤楼有文化归属般的追寻,大多数的迁客骚人初来此地,登上此楼的直观想法,怕是题诗而抒怀了。
对于中国古代大多数文人来说,秋天与寂寥、愁苦的色彩是分不开的,后人于前人的文章中也时常看到言秋而悲的感慨,其缘由除了秋天本身万物萧条的景象和由温转凉的气候之外,还有许多文化与社会的影响:《秋声赋》中有写“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又与音乐中伤感的“商音”相联,秋天难免会让古代文人产生肃杀、悲凉之感。而临秋登楼,感慨不免要加倍,难怪连刘禹锡也写下“商声五音随指发,水中龙应行云绝。曾将黄鹤楼上吹,一声占尽秋江月”的诗句了。
于是,黄鹤楼度过了“黄鹤楼前作重九,水精宫里过中秋”的杨万里的秋;度过了“黄鹤楼前木叶黄,白云飞尽雁茫茫”的陈孚的秋……这些秋天里的一篇篇诗文,逐渐成了一种种声音,如同盘旋的黄鹤,一代又一代在黄鹤楼上方回响。
当文化的墨晕染了这片土地,这片土地的季节才显露出不一样的灵动。秋天里的荆楚展示的不仅仅是这片土地几个月份的气候,更是这片土地独属于这个季节的文化风韵。这样想时,吹着荆楚大地冷冷的秋风似乎也能感受到这里古老文化悠悠的回声了;这样想时,似乎对秋的理解又深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