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胡长幸 陆缘 通讯员 程莹 杨平 摄影: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邹斌
上世纪80年代,冯裕才怀着关键技术不能受制于人的念头,敲下国产数据库第一行代码;21世纪初,56岁的他创立我国最早一批数据库公司之一达梦数据,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打破国外数据库垄断;今年,80岁的他带领团队成就“国产数据库第一股”。虽已步入耄耋之年,仍然壮心不已,追逐打造中国的世界级数据库之梦。他的创新创业经历,被业内所熟知(详见11月11日极目新闻报道)。
“在核心技术领域不受制于人,是国家建设的需要,也是我个人奋斗的目标”“我现在心态才60岁,想为中国数据库再干20年……”日前,武汉达梦数据库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董事长,华中科技大学计算机学院退休教授、博导冯裕才接受极目新闻记者专访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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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技术不受制于人,是国家的需要
“40多年来,达梦始终不忘科技自立的初心,保持着自我突破的勇气,与历史同频,与时代共振。”近日,达梦企业史传记《久久为功》出版,该书回溯了达梦数据40多年的奋斗历程,展现了在“没有经费、没有设备、没有人员”的困境下,达梦人对自主创新精神的坚守。
极目新闻:《久久为功》里面讲到您所学的专业不是计算机,研发国产数据库是“半路出家”,为什么转行呢?
冯裕才:我1969年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今国防科技大学)导弹工程系,1976年开始在华中工学院(今华中科技大学)担任计算机系助教,后来一直做数据库软件。
为什么要转行呢?我觉得国家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当时就预判,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社会经济的发展,各行业对计算机管理软件的需要会越来越多。
极目新闻:1978年,您去武钢调研一个由日企包建的热轧工程,得知项目竣工时外国专家当场销毁了所有技术资料。这是您决心做软件并坚持深耕这个领域的直接原因吗?
冯裕才:当时这个场景深深刺激了在场的所有人,算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我搞数据库的唯一原因。
我反复提到过一个观点: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企业,如果不掌握核心技术,就像一个人没有脊梁、没有灵魂一样,是会被别人瞧不起的。在核心技术领域不受制于人,是国家建设的需要,也是个人奋斗的目标。这是我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而且达梦将一直在独立自主研发之路上走下去。
极目新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内连数据库相关的文献资料都寥寥无几,您是怎么闯进这个“无人区”的?
冯裕才:当时,计算机硬件、软件的研究开发分支很多。我就想闯闯数据库这个“无人区”,那时候国外也刚开始起步,这个领域空间很大。
上世纪80年代,我克服“没有经费、没有设备、没有人员”的“三无”状态,写出了国产数据库软件第一行代码。2000年,我创建了我国最早一批数据库公司之一。今年上半年,我带领达梦上市。我将公司命名为“达梦”,是因为想实现自主数据库技术的中国梦。今天的达梦小有成绩,但我们没有躺在功劳簿里,大家还在继续努力。
如今的国产数据库领域已成一片蓝海,有280多家企业在这个领域深耕。我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我希望有更多像达梦一样的“国家队”成员,随时为国家网络安全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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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是达梦数据的根基
将持续往下扎根
40多年来,冯裕才其实一直做着一件事情:围绕数据库做研究、写论文、教课、申报项目、创业等。他觉得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一生在一个地方,能够把一件事搞懂弄透、做成功,就不错了。
极目新闻:虽然您已经80岁了,但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有什么秘诀吗?
冯裕才:读中学和大学期间,我养成了长跑和洗冷水澡的习惯,这让我的身体比较健康,为更好工作打下了基础。如今,我每次出差,都会在行李箱里放一双运动鞋,抽空散散步,一边锻炼身体一边思考问题。
极目新闻:达梦发展过程中,最难闯的关是什么?
冯裕才:一帆风顺的事情基本不存在。创新难,自主创新更难,一直坚持自主创新难上加难。刚开始研究时,我们就遭遇过竞争国外数据库开源技术的挫败。2000年,达梦数据正式成立,开始市场化运作。从实验室走向市场的路上,困难与机遇并存。最难的时候,公司账户上没有钱发工资,谈好的资本迟迟不到位。怎么办?我带头集资、到处借钱,终于渡过了这道难关。
过程虽然艰辛,但是我跟核心团队有个特点: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就会努力到底。最后发现,所有困难都是暂时的。
极目新闻:从一个人的奋斗,到一个企业的发展,良好的大环境非常重要。武汉的创新创业环境,给您和达梦数据带来了什么?
冯裕才:武汉和华中科技大学是达梦数据的根基,给了我们梦想成真的土壤和阳光。达梦数据总部在中国光谷,“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自主创新环境,也是公司成长的营养剂。计划明年投用的达梦数据新总部大楼也建在光谷,我们在这里扎下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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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市是追梦之路新起点
人才是最宝贵的资产
今年6月,达梦数据成功在上交所科创板上市,成为“国产数据库第一股”。8月,达梦数据交出了上市以来的首份半年报,营收和净利双增长。10月29日,达梦发布2024年三季报,营收和利润持续超预期。
极目新闻:达梦成功背后藏着哪些密码?
冯裕才:我觉得,创新是企业发展并成功的唯一途径。不仅包括技术创新,还包括机制创新和管理创新。
人才是达梦数据最宝贵的资产。自主研发是培养人才的最佳途径,达梦公司80%以上的中层管理人员是自己培养起来的。当然,人才的培养需要积累和沉淀,很难一蹴而就,需要公司投入大量的精力去育苗。
极目新闻:达梦员工告诉我,您在公司上市后第二天就召集团队开会,给大家“敲边鼓”“打预防针”?
冯裕才:其实在公司上市前,我就在思考,也有人提醒我:有些员工可能会在公司上市后丢掉闯劲,公司也有可能因盲目扩张走到破产边缘。所以,上市后的第二天,公司召集了全体党员、董事和骨干开会。我反复告诫大家:我们要戒骄戒躁,不能被“糖衣炮弹”打倒。
对标全球行业头部企业,达梦数据仍然很渺小,上市只是万里长征的一小步。达梦数据想实现基业长青,就必须守正创新,要聚焦核心业务,保持战略定力。我们要继续加大创新力度,营造良好的生态环境,创造用户喜欢的好产品,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良性可持续发展。
极目新闻:在武汉光谷乃至国内上市公司的创始人中,您应该是年龄最大的创业者之一。您有退休的打算吗?
冯裕才:有一次参加活动,有领导嘉宾跟我握手说:冯老师,80岁还在干,了不起。我说:我的心态才60岁,我想为中国数据库再干20年。
当下,国产数据库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打造中国的世界级数据库品牌,是我和团队的新目标。我就像一个船长一样,要带着团队始终朝着正确方向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