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陈凌燕
■ 对话人物:
潘虎,1973年生于湖北武汉,1996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他是当下最具有热度和影响力的设计师,也是刚刚首发的中国邮政2025生肖蛇年邮票设计者;他是潘虎设计实验室首席设计师,担任英国D&AD包装设计类评委会主席、深圳市插画协会副会长;他也是联合国邮政署签约艺术家、宝格丽BVLGARI 联名艺术家。我们能看到的现象级的瑞幸酱香拿铁、青岛白啤、时尚集团等品牌或包装设计均出自他手。
■ 对话背景:
10月30日,中国邮政发布《乙巳年》特种邮票(即2025蛇年生肖邮票)图稿。邮票由潘虎、张旺设计,以敦煌壁画和传统民俗为灵感,将蛇的形象与吉祥寓意巧妙结合,既体现了生肖文化的魅力,又凝聚了朴素灵活的民间智慧。日前,极目新闻记者专访了潘虎,听他讲述设计背后的故事和身为设计师的心得。
生肖邮票是特征与美感的平衡
极目新闻:你为中国邮政设计的蛇年邮票,既可爱又有美感,能不能分享一下设计过程?
潘虎:蛇是一种很特别的生物,不同的人对蛇有着不同的感受和理解。因此,设计蛇年邮票是一个不小的挑战。难点在于把握蛇的特征与美感之间的平衡,同时要有足够的兼容性,因为它的受众将是14亿中国人,如果有1%的人不喜欢,那就意味着很多人不喜欢。作为众多投稿者之一,我有幸与张旺老师共同创作乙巳年生肖邮票。更让我开心的是,邮票方案发布后,反馈非常好。
极目新闻:之前你也为联合国设计过好几款生肖邮票,前不久你还为列支敦士登设计了蛇年邮票,将蛇与麻将结合,同样非常惊艳。
潘虎:所有生肖邮票都是基于中国生肖而来的,它既有中国特色,也具备全球视野。列支敦士登是邮票王国,拥有深厚的邮票文化,无论是专业的邮票语言还是创意的丰富性,设计师都拥有极大的空间,可以尽情发挥。蛇在不同文化中有着不同的身份和象征,设计列支敦士登蛇年邮票时,我着重于融合对蛇的不同理解。麻将是中国的国粹,可以解读为“在混乱中寻求秩序”,而当下的世界也存在一些混乱的局面,一些比以往更复杂、更撕扯的东西,需要全人类共同努力寻求更好的共存方式。因此,我决定使用麻将元素来设计这张邮票。至于为什么选择八条,是因为它在麻将中具有很强的辨识度,造型上也具有强烈的设计感和秩序感。
极目新闻:你给《乙巳年》邮票设计打几分?
潘虎:88分吧。我对自己满意的作品一般会打88分。在我30多年的设计生涯中,随着时间推移,当我几年后回头再看,常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遗憾,这是设计的特性所决定的。
从来没有考虑个人风格这件事
极目新闻:你曾经提到,设计与文化背景的适配度决定作品能否大范围传播。但是在你的设计中,很多作品跨越了地域和文化背景。面对一个多样性的世界,你是如何做到让作品变成“通用语言”的呢?
潘虎:我觉得也许是大家过于强调民族性和世界性的区别,其实并不存在需要刻意跨越的鸿沟。工业革命之后,科技一直在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共性发展,整个世界的交互度越来越高。人类是有共性的,当我们追溯不同国家的传统文化,就能发现不少东西是共通的。设计也是一样,我们要做的,就是洞察这些共性并且表现出来。
极目新闻:你的工作室公众号经常分享设计心得,其中提到“一稿过”,这可是很多设计师的梦想啊。
潘虎:哈哈!大家不要把“一稿过”理解为省事,之前也许已经出了100稿,只不过我先进行了筛选。我一向不赞成“先拿5个方案看看”的做法,因为设计师的工作是帮助甲方达到目标,而“5个方案”模式成了设计师猜测甲方的想法,甲方成了选择者,设计师的功能反而隐去了。
极目新闻:那么,设计师和甲方的话语权是有边界的吗?
潘虎:有的。双方一定要先有充分的沟通,建立起足够的信任。
极目新闻:你的设计很有辨识度。设计师应该如何建立并保持自己的风格呢?
潘虎:实话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风格这件事。如果大家觉得我有风格,那也是无意识的。我甚至反对设计师把个人风格带入到设计项目中。就像演员塑造角色,要让观众看到一个丰富立体的人物,而不是演员自己。
创作本身是反套路和颠覆式的
极目新闻:你的设计作品非常多,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点子?
潘虎:创作本身是反套路,是颠覆式的。从事设计工作就要具有批判性思维,要勇敢洞察,包括洞察文化、洞察对方。
极目新闻: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中,你是如何去洞察、去积累的呢?
潘虎:我总是说,答案在路上。在办公室坐久了,怎么都想不出解决方案的时候,就该出去走走了。我确实非常忙碌,但我也很注重调整节奏和状态,让自己换个角度看问题。比如出差,我会当成旅行,感受就不同了。对设计师来说,保持身心自由是非常重要的,同时一定要热爱生活。
比如,我用一年时间给自己做了一张桌子,每个细节都是根据我个人的需要设计。我是完美主义者,所以我对这张桌子的要求极为细致,它要精准满足我的所有需求,比如,左、右音箱与我耳朵的距离都是85厘米。
极目新闻:听上去,这张桌子有点像钢铁侠的盔甲?
潘虎:对,就是这个感觉!
近些年越来越想回到故乡武汉
极目新闻:你在武汉出生,能不能分享一下你从“武汉伢”到“设计界大牛”的历程?
潘虎:我在武汉一直待到十六七岁,然后去北京读书。动身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只有一点,就是一定要离开。年轻人渴望远方,那时我只想去更大的世界,想脱离家人的管束,想去打拼。不过很有意思的是,近些年我越来越多地想回到武汉,每次回来都特别兴奋、愉悦。怎么形容呢?这事有点像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喜欢喝热水。故乡就是故乡,不管你跑了多远,到一定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是想回来。
我最爱武汉的早餐,每次回来都会一大早就呼朋引伴,喊上三四个好友一起过早。因为几个人一起就能多点几个种类,这个吃几口、那个吃几口,尽量不错过各种好吃的。
极目新闻:武汉拥有“设计之都”的美称,你对它的变化感觉如何?
潘虎:武汉变化太大了!我小时候住在武昌首义路一带,那时候边上还有菜地呢。我和小伙伴们还去长江游过泳。现在的武汉完全是另一番模样,但是武汉人的气度没有变。武汉人有灵活好用的脑子,我们都是“九头鸟”嘛,码头文化也赋予了武汉人热烈、豪气的特征。每次回到武汉,见到朋友们,各种回忆就会翻涌起来,同时又带给我很多新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