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训谦
我家的老屋坐落在江汉平原一个偏僻的乡下农村。
老屋是爷爷修建的,一共三间土瓦房。中间是堂屋,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件。有犁、耙、铁锹、杨叉、冲担等各式各样的生产农具以及母亲常年用的织布机。堂屋后面是套间,存放着风车、箩筐、簸箕、蓑衣、斗笠等。堂屋左边分隔前后两间卧室,摆放着两张古老的木床。母亲的房间放有一架纺花车,要是来了客人,母亲总会把她的纺花车搬到床上,腾个地方让客人落座。房顶上有一个简易的阁楼,上面存放着装衣被的木制柜子、盛粮食的米桶、织布机织出的布料,还有一些坛坛罐罐,阁楼四周用竹板编制的护栏。卧室前面是一间厨房。里面有火灶、碗柜、水缸、木盆、柴火等。堂屋右边是一间狭小的卧室,也是大哥和二哥睡觉的地方。
老屋的左边有一棵很大的柿子树,是邻居家栽植的。一到柿子成熟,我便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从地上捡回一些从树上掉下来或被雀鸟吃过的柿子,偷偷地躲在我家的茅厕旁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地上的柿子看相不好,却皮薄肉软,真的好吃。
老屋的右边是一个空台子,空台子的前面是爷爷在世时栽植的一棵枣树。枣树枝繁叶茂,结出的枣子又大又白,是整个湾子里独一无二的枣树。每到枣子成熟季节,左邻右舍的孩子们都会来到这里,用竹竿拨打枣子,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又脆又甜的枣子。
老屋的前边是一块菜地,四周扎着篱笆。在母亲的辛勤侍弄下,菜地里的那些蔬菜和瓜果都长得漂漂亮亮的。母亲还擅长腌制酱菜,吃不完的蔬菜便堆在老屋墙角、挂在屋檐,或晒干后做成腌菜,别有风味。每逢大年初一,父亲总会买回几个爆竹,领着我走进菜园,用母亲纺花车上的锭子插进爆竹的另一端,我拿着锭子,父亲点燃爆引,轰隆一声,被炸碎的火红色的鞭炮纸洒落在菜地上,像是给菜地披上了一块红色的毯子。
老屋的后边是竹园,除长满竹子外,还有杨树、柳树、桑树及野生树等。竹园后面是一条大河,叫永群河。春天,岸边杨柳依依,花开婉妍,一派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夏天,无论大人小孩,都喜欢到这条河里洗澡游泳,等到河水退了许多,全湾子里的人吆喝着跑到河里捉鱼摸蚌。秋天,大人们在河岸上打扫树叶,储备烧火做饭的燃料。冬天河里结冰,人们还会在厚厚的冰块上滑冰,那场面就像滑冰场。
故乡的老屋,充满了历史感与沧桑感。那时年幼的我,每天都会听到生产队的四遍上工收工的铃声。上工铃声一响,父亲、母亲和大哥便带着生产工具匆忙地出门,他们或是去耕田犁地,或是去播种施肥,或是去栽秧割麦,或是去薅草捡花。每天中午和晚上,我总是呆呆地站在家门口,等候他们回来。
母亲是个勤劳善良的人。她除了忙生产队里的活儿,还要洗衣种菜,烧火做饭,纺花织布,常常忙到深更半夜。那“嗡嗡嗡”的纺车声像一支乡村歌谣,随着旋转的纺车在宁静的深夜悠悠回荡,让老屋充满了温馨与活力。
老屋,见证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的更迭,给我带来了温馨、甜蜜、幸福、欢笑,更留下了父母的劳苦、辛酸、泪水、惆怅。20世纪70年代初,村民房屋整体搬迁,老屋夷为平地,老屋的往事也随之被淹没在光阴的故事里。而那些在老屋里度过的旧时光,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浸入我的骨髓中、融入我的血液里,它是我心灵永远的归宿和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