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7日

柿子红了

□何宽阔

母亲又来电话了:四儿,柿子红了!好像从不需要预约,也无需等待,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准时跟我们提醒:柿子已熟。

母亲知道我喜欢吃柿子,打小就爱。

小时候的农村,生活物资匮乏,日常打牙祭的食物少之又少,所以一到秋天,柿子就成了我们孩童心仪的对象。

隔壁姨爷家有两棵柿子树,很有些年头了,长在家门口水田边,树干粗壮,枝叶茂盛,结的柿子个大且多,皮薄肉厚,吃来味道绵甜。每年柿子长得半大成形时,就已成了我们这些放牛娃垂涎三尺的目标。趁姨爷家进屋吃饭或上工的间隙,我们用大块石朝柿子树上扔,或用长篙子往树叶子上捅,总有被砸中或捅中的柿子落下,无论是滚落在田沟边,院子头,伙伴们争着抢着捡起来就往家里跑。

捡的如果是青的,就从柿子柄处,用四根竹签子戳进果肉里去,放进稻草窝里,据说这样熟得快,要等熟了再吃。如果掉落下来的柿子是红的,那是撞大运,剥开皮去,当即大快朵颐。其实有的皮虽红了但还是生的,为填饱肚子,也会饥不择食,咬开柿子,不管果肉冒着白浆,就和着柿籽吞下肚去!那种生涩麻口又烧心的滋味,至今刻骨铭心。况且,姨爷家的柿子大多时候是七成青的时候,就被下了树,装进了坛子、缸子、箩筐里“窝”红,他们要卖钱,或自家吃,所以给我们捡吃的机会并不多。

三公里外的深山,有个叫黑洼的地方,有片野柿子林,说起来是集体的山,但也是有主的。那片山林被承包给租户砍柴烧窑,所以按管理权属就归租户所有。生长的柿子个头小,但长势繁密,秋熟后远远望去像挂着一片灯笼。籽多,肉少,但吃起来与大柿子相比,别有一番风味,我们叫它油柿子果。虽说黑洼山高林密,还有守林人重兵把守,但树矮易摘,这种诱惑对放牛娃来说是不可抗拒的。放学后或放牛时,湾里一群放牛娃便邀约“组团”出动,摸到了目的地,参加人员进行任务分工,灵活会爬树的就负责上树采摘,胆小的、笨拙的就在外围把风,最后所得大伙平分,大部分时候“收工”顺利,往往都能满载而归。但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驻守靠湾边最紧要处的伙计把风时竟然睡入梦乡,被偷偷摸上来的护林人“反偷袭”成功,逮了个正着。护林人大声呵斥,惊动了正摘柿子起劲的其他同伴,瞬时柿林里树叶乱飞、尘土升腾,大伙如惊弓之鸟仓皇四散。那个后来被护林人放回来的伙计尿裤子的故事,硬是当作笑料让我们笑了好多年。

所以我爱吃柿子,大部分缘于儿时的饥饿,也缘于母亲年复一年的电话。

现在倒好了,以前当稀奇当宝贝似的柿子遍地都是,再也不会出现被人生吃偷抢的现象。满树的柿子红彤彤的,像一盏盏迎风绽放的红灯笼,装扮着孤寂的小山村,成了秋天里的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湾间隔壁邻家有一棵,湾北头大姐家门前也有一棵,家养的,个大,清甜;门前的堰塘堤上也有几棵,野生的,皮薄肉厚。两家人相继都迁移到了镇上、城里,独守老屋的母亲就成了与乡湾和它们相伴相依的守护神。柿子熟了,母亲就把它们从树上摘下来,垫上稻草,一层又一层,整整齐齐摆进坛坛罐罐里“窝”红,一到柿子皮松肉软,就来电话催我们回去吃。

我们欣赏着,我们吃着,眼睛里,舌尖上,都是母爱的味道,乡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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