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之

今年国庆期间，我去北京出差，顺便拜会了亲爱的舅舅。看着长安街万人涌动观看升国旗这一幕，我回忆起舅舅在国旗护卫队当指导员的那一年。

那年，五岁的我跟着姥姥姥爷第一次在天安门看升旗，当时就被国旗护卫队的出场震撼了。不仅震撼于那种雄厚声音，更震撼于他们踢正步时每一个脚尖都那么笔直。因为住在故宫附近，我后来又去看了几次升国旗。每一次，我的眼神都会情不自禁地瞟向战士们的脚尖，在心里惊叹：怎么就那么直！

小时候，我在地方文工团学习跳舞的时候，指导老师给我讲，必须把脚尖绷直。我练习得特别认真，绷得特别直。可跟国旗护卫队的战士一比较，相差十万八千里。无论我怎么练，都不能像护卫队的战士们那样，一直保持绷直的状态。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执念一直持续到了我的中学时代，才揭开谜底。

因为上初二时我又考了第一名，姥爷姥姥又带我去了一趟北京。这次我可是带着我的执念而去。我和舅舅软磨硬泡，想他带我再去天安门升国旗现场看看，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在即将离开北京回老家上学的前一天，事情不仅有了转机，我还得到了一个近距离观看国旗班战士们训练的“福利”。

那天，我看到了一排排国旗班的战士们正在训练，他们跟着口号做动作：先跪下来，脚面跟地面平行，整个人坐下去。这些战士们的动作，就像我平时练习舞蹈的动作“金刚跪”一样。我太了解那个动作了，就那样一屁股坐上去，要多酸爽有多酸爽。果不其然，他们一个个练得眼神“喷火”，我懂他们，那是他们在强忍疼痛，避免出现龇牙咧嘴的表情，那样可就失去仪态不好看了。

这个动作至少得坚持十分钟，很快下个命令口号又来了：借助整个身体的力量往后压。天呐，我站在旁边，扭过头去，紧张得都不敢看了。

最重要的是，我练习“金刚跪”时穿着柔软的舞蹈鞋，已经非常痛了，痛得直掉眼泪。他们穿的可是硬硬的军靴，坚强的他们，没掉一滴泪。

这个时候，舅舅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胆小鬼，这就不敢看了。不是说自己在家练不直脚尖吗？仔细看看他们的训练，只有这样才能把脚尖真正压下去。一个动作才能更漂亮、更舒展。闺女，我考考你，能不能看出来，和你平时在家练的动作有啥不同？”

我茫然摇头，舅舅语气认真又严肃地说：“他们每个人的韧带，从一开始练习，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撕裂状态。就算这样，也没一人请假。只有每天训练，才能保持肌肉记忆，才能达成零误差。你知道吗？只要能跟国旗在一起，就是他们最自豪的事……”

舅舅的话，让我刻骨铭心。

这次，我来北京参加一场科普创作座谈会，中间空隙时间，我来了一次故地重游。

走过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场景，我再次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一时兴起，我想重温当年的动作时，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做不了当年“金刚跪”的动作了。而此时此刻，天安门升旗的视频上了网络热门新闻榜。画面中，战士们的脚尖，依然那么笔直。

那一刻，我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