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松

这个季节，总是想起父亲教给我的诗《蟹》，里面有一句：“扳罾拖网取赛多，篾篓挑将水边货。”和父亲一聊，他兴致勃勃地说：“这几天的雨把螃蟹引出了洞，今天晚上，咱们就去抓河蟹。”

当晚，云气氤氲。我背起篾篓，父亲拖着渔网，来到南面的山涧里。这条沟溪迂回曲折有一公里左右。父亲和我左顾右盼、探头探脑地寻觅螃蟹，两束手电筒的光像移动的火把，忽明忽暗。掀石块，拨浮藻，薅杂草，我们终于在一块风化石底下，惊喜地发现了两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乘兴而来，收获不大，我感觉有点败兴，父亲却开心地朗诵起《蟹》诗：“晚稻初香蟹如虎……”

顿时，我回忆起在我幼年时，父亲带着我去抓河蟹的美好画面。

也是在这条蜿蜒盘旋的山涧里，也是从下游一路蹚水逶迤而上。俯下身子，清浅的水里正有十几只螃蟹悠然自得地爬来爬去，这些惹人喜爱的怪模怪样的鬼精灵各显神采：一只“纵横连爪一尺长”的河蟹，翕动米粒大小的双眼和我四目而视，水花一溅，它落入我手中；那几只半大不小的河蟹都惶惑逃命，十足乱蹬，蟹背如指甲盖大小。我一看，笑了，俗语说“逮螃蟹愿意逮大的，吃螃蟹愿意吃小的”。父亲起身环视一下，让我撅来了紫荆枝叶，将这些“蒙汗药”砸碎揉搓后塞入石缝底下，又用棍子来回捣了几下，撒上渔网固定后我们静静地等待。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父亲抖起渔网掂了掂，他观察到这个洞穴的石缝之上只是斜挂着一块厚墩墩的青石板，他用镐刨了几下，弯腰抠住青石板的棱角鼓劲掀了起来。我惊呼起来：“这么多的鱼虾蟹虫，可以装满满当当的一筐了。”

回家的路上，浑圆的月亮已垂挂天空。耳边，青蛙呱呱声，蛐蛐唧唧声，蝈蝈啾啾声，不约而同地齐声鸣奏。清风徐来，水面波光粼粼，不知名的花香飘逸弥散，沁人心脾，真是光风霁月。

回到家，父亲一番准备后，把揭去蟹脐的“无肠公子”滋溜一下入锅了，一阵噼里啪啦声过后，它们又出锅了。父子俩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感觉肉质鲜嫩，蟹黄香醇。难怪《蟹》诗里感叹道：“西风张翰苦思鲈，如斯风味能知否？”

有父亲陪伴的时光，总是这么欢乐。无论是在“我小他大”的时候，还是在“我大他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