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29日

乡村野地话童年

□成峰

三伏天,室外如蒸笼,一天到晚只能躲在家里,让空调加班加点为我们制造冷气。孩子们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沉浸在知识的书山题海中。整个湾子静悄悄的,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小时候的夏天,却不是这个样子。虽然也热,但我们并不怕,一天到晚总在太阳底下来来去去,整个暑假,只知道一个字:“玩”。

清晨,迷雾还没散尽,露珠还在草尖上起舞,我便钻进了树林,寻找蝉壳,我们叫“鸡鸥壳”。鸡鸥子还没有醒来,野兔还在酣睡,空旷的树林里,只有清脆的鸟鸣在薄雾中跳荡。一个知了猴——蝉的幼虫爬上了树干,身上还沾着夜的清露和大地的尘埃,它在一个稍高的地方停住,趁着身上的壳子还没有在风中硬化,用尽全身之力挤破蝉蛹,完成它一生中的羽化。

它的羽化是从背部开始的。先是脊背,然后是头、眼,从蝉蜕中挤出,最后是羽翼。它那羽翼刚出来的时候,和整个身子一样,洁白而柔软,随着身上水汽的蒸发,柔软的翅膀慢慢舒展,变长变硬,最后连同身体一起由白变红,由红变黑,只有那蝉翼依然洁白柔软,纹理脉络清晰可数。蝉的一生是不吃什么的,它没有嘴,靠一根小小的吸管吸取露珠和树的积液。在它们还没找到配偶之前,会和着大众一起在树林里纵情高歌,尽情展示。

我用一根小棍,把一个个鸡鸥壳从树干上拨下,放进随身携带的豆篓子里。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遵从三姐的吩咐,我把我们家大牯牛赶进了丫丫河。

丫丫河不宽,也不深,终年流水不断,河滩上水草肥美。我把牛绳挽在大牯牛的犄角上,赶着它下了河,自己则躺在河坡的柳荫下,看白云朵朵,听云雀歌唱。有时候我也会坐在牛背上玩耍。

有一天,大牯牛啃着啃着啃到对岸的河滩上躺了下来,望着我反刍起来。大牯牛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纯净,似乎能看进人的心底,只是眼皮耷拉下来,形成了一条条皱褶,就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它不时地扇动几下耳朵,驱赶面前的苍蝇。日头爬上了中天,该回家吃饭去了。我吆喝几声,要它过来回家。它却不理不睬,只是扇扇耳朵,似乎在说:“不走!我不回!”良久,它仍然不动。我只得过河去牵了它回家。

我穿的是短裤,但并不想打湿,于是脱下裤头,团成一团,包了一小块土疙瘩,用力朝对岸扔去。可当裤头飞到河中间的时候,突然散了,土疙瘩落到了对岸,裤头却飘飘荡荡掉到了河心。我急忙跟着扑了下去。事情就那么凑巧,明明我看见它下沉的时候伸手去抓的,可惜抓了个空,一转眼就不知道流落到哪去了,再也寻它不着。

没有了裤头,让我怎么回家?总不至于光着屁股在村子里跑吧!

我恨恨地爬上岸来,解下牛犄角上的绳子,恼怒地抽它几下。谁知这家伙像发了疯一样,扬起四蹄,拉着我就跑,无论我怎么拽都拽不住。折腾了好久,总算把它拉住了。路已经走了大半,还有几步就要进村了,我还光着屁股,情急之下,我脱了衬衣,系在腰上,急匆匆回了家。

时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门前的杂树林、树梢的鸡鸥子、河畔的大牯牛,都已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怀念童年的夏天,童年的水,童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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