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升

一个月前逛旧物市场，看到一摊位上摆放着一支老式蘸水笔。可能是自己参加工作头些年用过它的缘故吧，感到熟悉而亲切。

我决定将它买回去留作收藏纪念，问店主多少钱。店主是个精明人，打量我一番后，看出我是个真心想买的主，便和颜悦色地说道：“照理要卖100元，我瞧着您是个当老师的吧？我素来最尊敬老师，就给您打个对折，50元，怎么样？”我说：“最多10元。”店主听后冷笑着“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我假装无所谓地离开这家摊位，往前走了十几步，店主依旧没有喊我回去再谈。想到老式蘸水笔实在不好弄到，我便又回去跟店主讨价还价，最终以40元才买下。

说实在的，这支蘸水笔材质低端、构造简单，就一根锥形塑料笔杆加一个铁皮笔尖，搁20世纪90年代，最多不过2毛钱。

蘸水笔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就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在此之前，教师批改作业都用蘸水笔。除了教师外，其他行业的人基本不用它。所以，一个人如果使用蘸水笔，或者对蘸水笔情有独钟，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从事教师职业的。

我从小就对蘸水笔充满崇拜和神往，总盼望着将来有一天能够拿着它，蘸上红色墨水，在本子上写写字。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

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大队一至三年级所有学生都集中在叶家湾一间土砖屋里上课。教我们的是一名上山下乡的男知青，姓杨。杨老师同时教一、二、三年级，这种模式在当时叫“复式教学”。一次，杨老师去公社开会，临行前，他指定我带同学们读书。为了过过当老师的瘾，我给各个年级的同学都布置了课堂作业。中午放学后，我赶急赶忙跑回家吃了口饭，然后迅速回到教室，用杨老师办公桌上的蘸水笔蘸上红色墨水，将同学们上午做的课堂作业全批改了。下午，杨老师回来后，了解了一下当天上课的情况，又查看了我批改过的作业，笑着对我说：“你将来可以做老师了。”我听后，心里乐滋滋的。为了奖励我，杨老师还送我一支蘸水笔，半瓶红墨水。从那次做过“小老师”以后，我心里便默默种下了一颗理想的种子——将来要当一名老师。

后来，弟妹们上学了，我就时不时地用老师送给我的这支蘸水笔给他们批改课外作业。每批改一次，我都要盯着自己写过的红色字体看上半天，仿佛觉得，只要是用蘸水笔写的红色字，就是做老师的写下的字。

读高中那年，老师送给我的那支蘸水笔不知怎么就不见了，但我做老师的梦想并没有泯灭。1984年，我终于成了一名老师，我上班的时候天天握着蘸水笔，蘸上红色墨水，在学生的作业本上批注，写字了。

6年前，女儿也考上了教师编制，但她从没用过蘸水笔，也没见过蘸水笔。一次进书房时，见我正拿着这支老式蘸水笔端详，便问我从哪里弄得这个“古董”。我给她讲了其中的一些缘由后，她上网搜了搜，果然发现网上有蘸水笔出售。不过，网上的蘸水笔完全不似老式蘸水笔的简约朴素，瞧那架势，倒蛮适合做老板的用来签字。

上周，女儿去一位同事家里走动。说来真巧，那家里收藏着好几支蘸水笔。听我女儿说了我买蘸水笔的事情后，女儿同事的爸爸让我女儿挑了一支蘸水笔带给我。现在，我拥有了两支蘸水笔，一支因为怀旧而拥有，另一支因为缘分而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