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08日

晚稻米饭

□周耘芳

我时常回忆母亲做的一碗晚稻米饭,那是一生难以忘怀的家乡味道。

那个年代,农村还未推广优质高产的杂交水稻,也缺少防虫防病的农药,催促水稻高产的化肥更是几乎没有。为提高产量,农家每年都要在稻田里种上一季早稻谷,一季晚稻谷,人们通常叫它“双季稻”。

要想种好双季稻,就要付出双倍努力,万般辛苦。早育苗、早栽秧,早收割,确保每年早稻不栽“五一”秧,晚稻不栽“八一”秧。否则,一场秋风秋雨下来,辛辛苦苦栽下的晚稻秧就不能按时扬花结果,直接影响收成。

每年七月份上旬,人们顶着烈日,冒着高温,把早稻谷收回家后,接着迅速把晚稻秧苗抢插下去。尽管种晚稻增加了田地劳动时间和辛苦程度,但人们非常喜欢吃自己种出来的晚稻,迷恋那一碗又白又香的晚稻米饭。

晚稻的产量十分低。收割后,母亲把晚稻谷挑到大米加工厂,加工出银白色、圆圆状的大米。回到家,母亲把几碗晚稻米用水洗干净,淘去细沙、稗子等各种杂质后,倒进盛满水的铁锅里。点燃土灶里的火,柴火啪啪地燃烧起来,水开始沸腾,把晚稻米煮得扑哧扑哧地响。不一会,整个屋子里就能闻得到晚稻米的香甜味道。母亲拿出一个黄土烧制的盆子,把篾制的筲箕放在盆子上,用葫芦瓢盛起锅里热气腾腾的晚稻米和米汤,倒进筲箕中,雪白的米粒留在筲箕中,滚烫的米汤流进大盆里。

接着,母亲把清水倒进铁锅中,又重新把土灶里的柴火点燃,把过滤后的晚稻米倒进铁锅里,用锅盖盖严。开始蒸饭了,先是大火烧,之后是小火,直到铁锅里往外冒大气,满屋飘散着香味时,晚稻米饭才算蒸熟了。

香甜的晚稻米饭还需配上一些可口的蔬菜。这个季节,菜园子的萝卜白菜正当家,土罐子里也腌制了一些蒜瓣、黄瓜、豇豆。母亲从菜园子里扯回萝卜、白菜,在水里洗干净后,将萝卜切成薄片,白菜去掉老叶子,分别在铁锅里用大火爆炒,再加上几勺子腊猪油,最后快速盛到两个大瓷碗里。揭开锅盖,把炒熟的萝卜、白菜放在晚稻米饭边上蒸起来。

饭菜都做好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晚稻米,用筷子扒上几口到嘴里,软糯香甜,再吃上几口带有猪油味道的萝卜片、白菜叶,来上几口腌制的咸菜,那简直就是绝配。米饭和萝卜、白菜吃得差不多了,再把剩下的菜汤和米饭拌着一起吃,那味道就更独特了。吃了一碗,又来一碗,直到铁锅底下剩下一块金黄色的锅巴。

母亲又在灶台前忙上忙下。她在土灶里点燃火,把锅底的金黄色锅巴翻个身,用锅铲捣碎,再把盆子里的乳白色米汤倒进铁锅里。经过一番炖煮,香喷喷的锅巴粥好了。晚稻米饭的香甜还留在嘴里,接着来一碗香喷喷的锅巴粥,呼啦啦地喝进嘴里,那感觉真是惬意极了,舒服极了。此时此刻,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食物比得上母亲做的一碗晚稻米饭,比得上母亲熬的一锅晚稻米锅巴粥。

种植“双季稻”的日子逐渐远去。如今,五花八门的稻米令人眼花缭乱。但无论有多么好吃的大米饭,我心中仍然留恋着母亲做的晚稻米饭,还有一碗味道十足的锅巴粥。它们承载着那段苦中有乐、苦中有甜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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