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
老屋建于1985年。父母每天都去窑场烧砖,烧好后摆放在公共稻场上。晾好后,再一块块搬到板车上。尽管戴着线手套,父母的手依然磨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看见父母这么辛苦,我也有模有样地搬起来。父母叮嘱不要搬多了,免得把脚砸了、把砖摔了。为了防盗,父母还要露宿,我执意和他们一起,却被强行送回家。
农村上梁很热闹。那天,母亲拿出大量硬币,包进红布里,再缠到梁上,又拿出红镜子,倒挂在门口正中央。父亲燃起鞭炮,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在师傅们的吆喝声中,父母尽情撒着喜悦的糖果,我家的梁就算上完了。
老屋有五间房。父母住一间,我们三个女儿住一间,还有两间分别用作灶屋和杂物房。老屋后院有父亲种的柑橘树、栀子花树、葡萄树和水杉。柑橘是父亲去宜昌大舅家买回的。栀子花盛开时,父母会叫亲朋师友和左邻右舍来摘花。葡萄树上结的葡萄个头还算大,我总是瞅着那青翠欲滴的葡萄流口水。姐姐说上面有蛇盘踞,我就再也不敢走到葡萄架下。
有年冬天下雪,我却发现院墙边结了一颗小西红柿。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跑去灶屋和母亲说:“妈妈,院子有个西红柿,我想摘下吃。”母亲不假思索同意了。我小心地摘下,用衣服角仔细擦拭了一遍,轻轻地咬了一口,瞬间,一股天然的酸甜味沁入舌尖。至今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老屋承载着我欢快的童年。儿时的我很喜欢吃糖,别人问我的姓名,我都回答糖坨,一来二去,大家给我取了个绰号“糖坨”。年关时,父母把红糖放进白瓷坛里存放备用。大家入睡后,我蹑手蹑脚下床“偷”糖,听闻父母起床声,急忙向外跑,结果糖撒了一地。我含泪摸黑随地一抓就塞进嘴里,当然吃到了泥土。
听父母说我儿时很乖很懂事,最喜欢把母亲晾晒干净的布棉片垫在地上,坐着自个儿玩,也不到处乱跑。上小学二年级时,有天路过父母房间,听见吵架声,我连忙在墙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一句话:“二人不要打架,要尊重自己的权利。”拉着他们看,父母俩相视一笑就和好了。
村中有乡邻到我家借东西,没父母允许的都是空手而归。他们就对父亲调侃道:“把你家老二留在屋里,她这么巴家!”我瞪他们一眼就跑开了。
上初中时,有次我骑自行车去学校,无意间听见父母对话。母亲说:“家里确实没钱了,学费欠着的事,千万不要告诉敏,她自尊心强,知道了会受不了的。”父亲说:“我一会上朋友那儿借点,都不告诉她。”当时我心里特别难受。父母尽管很辛苦很累,却没有像不少村里人一样早早让子女辍学,到南方打工。但我始终玩心很大,最终与高中、大学无缘。父母给我创造如此优厚的条件,我却没有好好读书,这是最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好在我现在与他们在一个城市工作生活,隔三岔五地能回家走走看看。
每次清明节回家祭祖,我都会叫姐姐将车绕道,驻足老屋门前,凝望老屋出神。童年的歌声在耳畔回响,老屋美好的记忆在脑海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