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首席记者 张聪

对话人物

杨丽萍，1958年出生于云南，国内最著名的舞蹈家之一。1971年进入西双版纳州歌舞团；1979年主演民族舞剧《孔雀公主》引发关注；1980年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1986年创作并表演了《雀之灵》，由此一举成名；1990年，在北京第十一届亚运会闭幕式上表演独舞《雀之灵》；1994年，《雀之灵》获中华民族20世纪舞蹈经典作品金奖。

2003年回到云南，编导并领衔主演大型原生态歌舞《云南映象》。此后，杨丽萍陆续编导了《云南的响声》《藏谜》《孔雀》《十面埋伏》《孔雀之冬》《平潭映象》等舞剧，始终坚持用舞蹈诠释对生命、对人生、对世界的理解。

对话背景

青铜大吕的厚重、龙飞凤舞的想象、巫鬼传说的瑰丽、生生不息的浪漫，这，是日前在汉首演的杨丽萍舞台剧《荆楚映象》给观众留下的深刻印象。

《荆楚映象》与杨丽萍曾经创作的著名舞剧《云南映象》《平潭映象》等一样，打满了“杨丽萍”的烙印——象征着祈祷与信仰的巫蛊，凝聚世间精灵化成的神鸟……而当编钟化成人形以机械动感的节奏跳起舞蹈，当屈原笔下的山鬼伴着群豹踏歌而来，当湘夫人的柔美胜过了周遭影影绰绰的荷花，很多观众感叹，真的把荆楚文化变成了“画”“歌”“舞”，杨丽萍做到了。

“我觉得一部作品的面世，就好像是我诞生出了一个孩子，它要经过怀胎的时间，你倾注了心血。”《荆楚映象》在汉演出期间，极目新闻记者对话杨丽萍，听她讲述这部剧创作的故事，也听她谈舞蹈的现在和未来。

做作品就像是孕育一个孩子

极目新闻：在武汉首演，武汉观众说细节真实又震撼，《荆楚映象》无疑是成功的，作为总导演，您怎么评价它的首演效果？

杨丽萍：我觉得做作品就好像诞生一个孩子一样，就是你倾注了心血，把一个古老的故事、一个倔强的灵魂呈现给观众，完成这个我就觉得很满足，至于评价我没有多想。

极目新闻：这个孕育的过程其实是非常艰难的，之前的发布会上您提到制作的艰难还忍不住流泪了。

杨丽萍：的确有太多难点了。这部剧是我50多年的舞台生涯里第一次涉足楚文化这样一个浩瀚的主题，用艺术的手段去呈现它，还要准确不出错，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难点。尤其是美术，改了又改，我都说做这部剧我少活了好几年，但是呈现出来的效果很好，比如开篇的青铜幕墙倒向观众席，这是我特别想出来的，我想要营造一种很多跟楚国、跟屈原有关的东西都被唤醒的感觉，这个是舞美设计最后帮我完成的，克服了重重困难。

极目新闻：我们留意到舞台剧里编钟出场那一段是用类似街舞的舞蹈完成的，音乐也偏向电子乐，有什么特别的思考吗？

杨丽萍：编钟是青铜器，我觉得它自带一种机械感，可能需要用一个特别的方式来呈现——舞者就是编钟，他们敲打着身体，其实也是敲响了编钟。这里面编钟的声音来自曾侯乙编钟原件，是谭盾老师1997年专门采集的。我希望用这样的形式勾连起远古的回响与现在的观众，这是一种跨越时空的交流。

极目新闻：我们在这部舞台剧里看到了戏曲的烙印，比如汉剧的念白、程式，很有湖北特点。

杨丽萍：我个人非常喜欢汉剧，《荆楚映象》里运用了大量的汉剧元素，我们请了汉剧院的老师来教女演员怎么走云步。这部舞台剧里集合了楚文化的精髓，包括舞美上对于荆楚出土文物的借鉴，是一脉相承的。

用这部作品纪念歌颂屈原

极目新闻：很多人在“映象”系列里看到了不同的中国，您怎么理解“国际舞台上的中国灵魂”这样一个评价？

杨丽萍：舞蹈是人类用来跟天地沟通的方式，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一跳舞就能够融合、沟通。就说《荆楚映象》里的屈原，国外观众不一定要知道屈原是谁，但能通过屈原身上那种精神去了解中国，我觉得是重要的。作为一个中国的舞蹈创作者，我肯定关注的是我们自己的民族，关注我们中国人对于这片土地的情感，不是说我不喜欢芭蕾，但我觉得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解读我们这个民族的路，更有意义。

极目新闻：您的舞蹈创作走到今天，在手段上会有变化吗？

杨丽萍：现在要求一个艺术作品不光要肢体好看，舞台、美术、文化内涵都要给观众新鲜和刺激。我觉得在《荆楚映象》之前，应该没有人可以把几十只“豹子”飞出来，但其实屈原笔下的山鬼就是骑着赤豹而来的；再加上这次的凤凰舞，也是全新创造，它是孔雀舞之外的又一种鸟类的舞蹈，也很特别。

极目新闻：几乎您所有的作品都传达了对生命、对自然、对人类的感悟，你怎么看待舞蹈肢体表达的意义？

杨丽萍：肢体是人类最早的语言，人类还没学会说话，已经会手舞足蹈地用身体来表达了。我觉得自己有这个天赋，从一生下来就在冥冥之中觉得：只要一跳舞，整个人都通透了。

极目新闻：在发布会上您提到屈原是您的偶像，为什么这么说？

杨丽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就觉得这句话太好了，我在舞蹈的创作道路上不也是这样的吗？我崇拜屈原，崇拜这样一个古老的灵魂，我觉得这部舞台剧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纪念、歌颂他。

创作激情能让我一天只睡3小时

极目新闻：您提到自己50多年的舞台生涯，感觉最近几年创作的作品跟以前的风格差距也是比较大的。

杨丽萍：我现在觉得，有时候我做作品男人戏很多，比如《十面埋伏》，比如《荆楚映象》。但最开始我是跳花鸟虫鱼的，孔雀舞，比较抒情比较唯美。现在的我更希望在作品里去呈现对人类的关注和对文化遗产的关注。

极目新闻：那您有压力吗？

杨丽萍：当然有，因为现在到处都是作品，今年光是舞蹈就有30多部，像我们这些老编导已经编不过年轻人了。（笑）

极目新闻：但每一次看到您，还是觉得杨老师积蓄着满格的能量。

杨丽萍：我也觉得很奇怪，就比如首演当天我是凌晨5点才睡下的，但早上8点多又很有精神地起来了，我没有觉得疲劳……这大概也是一种创作的激情在支撑着自己，而且一直想要怎么样才能给观众足够的视觉冲击，我觉得这样的工作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