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雪金
真快呀,二十几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每每回望,我与老公的初相见,竟恍如昨天。
初见老公时,是他刚退伍回家。那天,突然有个身穿军装的人来到我的办公室,他身姿挺拔,眼神深邃又透着坚定。他自我介绍,是来找他哥哥的。因从小特别崇拜军人,便格外热情,倒茶时竟如黛玉般“声音笑貌露温柔”。
再见时,他已成为我的同事。慢慢熟络后,我发现这个人工作起来颇有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见解也颇独到,便对他多了一份欣赏。
当时我是单位唯一的女同志,一般不用下村,留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和接访。他每次从村里回来时都会给我带点什么。有时是一捧樱桃,有时是几个桃子,有时干脆是一束野花。
那次他带回一大捧栀子花。我笑着问:“你每次都惦记着带东西,能好好工作吗?”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很认真地说:“我正在开展一项很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去你家带个人回来。”我呆愣几秒,然后满脸通红地转身跑开。
1996年冬天,在我俩相遇一周年的日子,我们结婚了。
军营生活练就了老公勤快自律的品格。刚结婚时,他试着教我“整理内务”,但我怎么练也不能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更做不到让家里一尘不染,便各种耍赖卖萌。老公叹气之余便不再指望我了,凡事他亲自动手,一直坚持至今。
那时乡镇里没有幼儿园,儿子出生后,在县城买一套房子就成了我们新的生活目标。当时小县城里没有电梯房,都是八层以内的楼梯房,价格也不高,三四百元一平方米,但对于月薪只有四五百元的我们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我和老公制定严格的理财计划,除了儿子的开销,尽可能地节省每一分钱。柴米油菜都是当农民的公公按时送来,衣服也极少添置。节假日里,老公还骑着摩托车到县城到处拉客,早出晚归,风雨无阻。
儿子四岁那年,我们终于拿到了在县城的房子钥匙,四楼,103平方米,我们当时的快乐程度不亚于新婚时。八月盛夏,空气像划根火柴就能点着似的,我和老公却不知疲倦的一家一家地跑建材店,比价格、比质量,买装修材料。年底时,我们搬进了这套承载着幸福和希望的新房子。虽然欠下了两万余元的债务,但喜悦如泉水般地从我们心里涌出。
因患有胆结石,我先后动了两次手术。第二次术前,我很紧张,老公揉着我的头发笑道:“我问过医生了,这只是个小手术,没事的啦。”我噘嘴望向他,却没有说话,因为我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心疼。
手术很成功,麻药过后,刀口痛得厉害。因只能平躺,到晚上我感到骨头也发酸,整个人更加难受。后来我无意中发现,当我拉着老公的衣服,让上半身保持离床悬起的姿势,会感到舒服些。老公于是站在病床边,方便我能随时抓住他悬起一会儿。整整一夜,他就站在那,坚定笔挺,一如他当年在部队时站岗的样子。
我喜欢阅读,平时读到妙句时会随手抄在纸上,老公整理房间时从不动我的书桌,再乱也不动。
老公有个关系很铁的朋友,一次跟老公聊天时说他无意中得了一套《乾隆御批纲鉴》,老公马上嚷道:“你个大老粗,又不喜欢看,不如给我老婆,她可喜欢书了,不信你去我家看,书桌上堆满了她写的小说。”老公懒得给文章体裁分类,在他眼里,所有写出来的东西都是小说。
那次吵架的起因是什么?我完全忘了,只记得我愤怒地吼道:“你变了,不在乎我了,我不跟你过了。”我愤愤地回到娘家,打开门时,却惊讶地发现,他正在我娘家的客厅里修灯管。而我的父亲大人,望着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满意。吃完饭后,我就乖乖地跟他回家了。
2017年,老公得了场大病,好长一段时间我神思恍惚、形销骨立。朋友们都劝我保重身体,而我想得最多的是,如果没有了他的相伴,就算拥有再强健的身体,我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好在我们熬过了刺骨的寒冬,迎来了春暖花开。
28年的婚姻,就像一只巨大的杯子,我们装在里面,互相渗透,直至血肉相连。日复一日,我们过着琐碎而简单的生活,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平凡却踏实,如同屋后的池塘,偶有涟漪,但不起波澜。
愿未来的日子,年年温柔,岁岁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