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13日

菱角湖的稻草人

□梅赞

在农村生活过的孩子,有谁没见过稻草人呢?

远方的田野和岗地上,伫立着一个竹棍子撑起的,两手大大张着,头上戴顶竹笠的稻草人。想去啄食的麻雀和祸害庄稼的动物看见后,吓得连忙绕着走;夜里走夜路的孩子看着后,被那黑影也吓得汗毛竖起来,唱着歌曲壮胆跑起来。时间稍微一长,那简陋的稻草人,就失去了恐吓飞鸟走兽和孩子们的作用。稻草人在风雨吹打和烈日曝晒下,逐渐像喝醉了酒的酒鬼一样,歪歪斜斜地立在田间,那身上的稻草因为扎得不紧实,一根根地飘着,张牙舞爪的,也没有人去管它。

在孝感朱湖湿地中的菱角湖土地平整区,在一望无垠的田地与田地之间,除了插下的稻秧,绿油油的一片,再就是田埂上随处可见的,用稻草扎成的稻草人及与人相关的动物、农具。那些稻草人,编织精美,结构谨严,夸张有度,极具艺术气质,比我们小时候见过的简陋的稻草人不知高出了多少个档次,即便放入城市的稻草人公园,也丝毫不逊色。

一眼望去,有散落在田埂上的稻草扎成的粮垛,一个,两个,三个,像极了我们小时候生产队的粮仓,但最吸引我们的是那辆稻草编成的拖拉机。这些小时候我们所见过的拖拉机,在农村已消失了四十多年,但却在这里的一块插着稻秧的田埂上,以稻草编成的方式复活了。只见四个高大的轮胎,托着高高的驾驶台,驾驶台像一处凉亭,可接受八面来风,宽阔的车头,竖着一根笔直的烟囱。如果不是金黄的稻草、密密的纹路、紧实的结构,远看和真实的拖拉机何异?

我抚着拖拉机,仿佛听见了拖拉机的马达“突突”地发出欢快而急骤的轰鸣。也好像看到烟囱里的浓烟,在田野间恣意飘荡。那时,人们并不觉得这烟它会污染环境,反而将其作为农业根本出路的希望的炊烟。我们也会贪婪地呼吸这混杂着乡村的牛粪鸡粪味和青草味于一体的柴油味。

又见一头栩栩如生的老牛,慢悠悠地站在绿草地上。我笑着对同伴们说,来骑牛呀,你看这头牛,多么逼真啊,它还是头水牛呢。宽广的脊背,厚实而坚韧;凸起的脊骨,挺挺而坚硬;弯弯的两只角,像两片如钩新月,一头挑着岁月,一头担着生活。

牛,在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明中,耕田耘地,驮人载物,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人们对待牛有如亲人一样。如今,虽然牛已不再是农村耕种的主力军了,但农人对牛的情感却以稻草编织的形象留了下来。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牛,但主要是喜欢骑牛。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总以放牛为借口,亲近牛,那样就能名正言顺地骑在牛背上,从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过,走向河滩地。那种少年的骄傲和自豪,完全不亚于骑马闯天涯的将军们。

还有一位拖板车的稻草人的形象,让人忍俊不禁。一顶草帽盖在额头上,浓浓的眉毛,两只眼睛发亮,坚毅的面庞,肃然的神情无畏于生活的艰辛。几根草绳像是捆在身上,而一缕稻草没有编织任意地自由垂落,衣和裳,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身着汉服的汉子。板车上,白色的麻袋里装着粮食,足有几百斤。此刻,汉子拖板车累了,正在路边小憩,来不及揩额头的汗水,依然摆出的还是拖板车的姿势。这,不就是我们父辈曾经生活和劳动的常态么?父亲节快来了,想起自己的父亲,再看看这场景,不由得鼻子一酸。

这些散落在田野与田野之间的稻草人,我不觉得他们是没有生命的艺术品,反而已俨然成了我的亲人,还让我感受到了人与土地及自然界的万物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以后,不管走多远,走多久,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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