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天梯草木深

□孔帆升

天梯,鄂南一个小村湾。凭想象,你知道它是处于山上,或者其路陡如云梯,或者崖石林立,总之是高得令人仰望,令人望而却步。闭塞往往促使人奋发,天梯人闯世界,有模有样的,千余人口留下来的就微乎其微了。

天梯山脚下是离通山县城不远的泉港村,周围尽是丘陵地带,无数馒头似的小山簇拥着,托起一座海拔500米的山,此山上即是天梯。从泉港上去,现有盘山公路,若是沿公路徒步,也是很轻松的。在凉风习习中,胜似闲庭信步,走走停停,左看右看,人随山转,随山高,被山风抚摸得十分轻爽。

不知不觉地甩过一重又一重的山,转过一个又一个山岔。春末夏初,繁花褪尽,绿意弥漫,林地、荒地、坑边、沟边、路边的草更盛。有白色蝴蝶独自飞于草木间,这名落单者不采花,不恋景,那有心没肺、要紧不慢的样子,真令人羡慕。在一棵说不上名的草上,我对着吹气,白色绒絮顺着山梁飞,蒲公英一样放飞的感觉,立即把人拉回到童年。

一棵草里藏有《本草纲目》,打开草的世界,你会看到人的阴阳平衡,兴许还演绎着千百种故事。

众多的草长在一起,互相梳弄一下衣衫,交交耳,碰碰头,是不是相依相偎地缠绵呢?亲密如此,任风挑拨也是枉然。树与树之间,草与草之间,全部是绿,没有哪里的草不茂盛。没有一棵草是孤单的,没有一棵草不与云天一道适时奔放。谁能分清它们从何而来,为何突然驻足?常人分不清它们叫什么,有什么特性,一个共同的名字——草,容括了一切。

金樱子洁白的花,在长长的刺藤伸展下,攀高如树,乍一看仿佛山茶花正在盛开。小时候上山砍柴,把成熟的金樱子当美味。摘下果子,用脚踩掉它外壳上的刺,拍拍灰土,用手剥开皮肉,现出麻粒粒的麦样细籽,抠了丢掉,再将果肉放口里嚼,沁甜沁甜的,解渴又解馋。路边有熟得红透了的野樱桃,鸟儿居然没啄食,伸了手轻轻一碰就掉到了手心。刚下一场雨,很是干净澄亮,樱桃入口顷刻被融化,酸酸甜甜的。

那些鸟栖在树枝,鸣在树林,说的话定然是不想让好事的人听懂了去。鸟轻松地啼鸣,猜不透是家长里短,还是风花雪月,抑或是几分骂俏。

巨大的松树隐于路下草丛杂木。人俨然在树上,在树梢之上。人站在地上,高大不及树的十分之一。纵然有许多人站到一起,远没有树林的密不透风与彼此关联。在树与树之间,有斑驳的光影,反复叠加,把光分切成一幅幅信手拈来的画。

放眼寻之,却见山下一个瓦屋连串的村湾,在两座山脉夹挤下,透出古朴清灰的构图。远远地可见轮廓分明的屋顶,问路人才知那是泉下湾。大半晌,不知什么惊动了一只狗,在屋场汪汪,疑是吠天之问。叫声不慌不忙,无所追逐。狗叫了十来声就被鸟声抛得远远的了。转过一个弯,却又响起,似在送客,友好地打着招呼,却惊动了芳邻,惹出一只老母鸡拖着破喉咙嘎嘎嘎,到后来嘎出一串清音,是打心里自鸣得意的腔调。

枯干的松针在青草中散发阵阵芳香,嫩绿的乌萢刺还处于稚嫩柔和之中,风一吹,微微晃动,叶片摇摇,顶梢不停地颔首示意。一树树黄荆、苦楝、野樱,浑身青草腥气直冒。

绿肥野径,山窝,陡崖,巨石。肥得密不透风。山上的板栗、樟、枫、槠、杉、红豆杉、山茶树、杨树,错综复杂地集合,成为一片一片浓郁的山林。快到山顶时,鸟多了,也许是视野开阔了,各种鸟悠闲地自鸣。凉风习习,这样没有阳光的初夏,致使山中静气更加弥漫。

见到久违的藤了,藤柔软,又不止于攀爬,自然没什么不能爬上去的。陡峭的岩石,笔直的电杆,蓬密的棘林,它都能伸出头,到达一个高度。高大如杨树、松树。

往前方一瞅,山凹里惊奇地现出一个小村落,有公路弯弯绕绕而至。狗吠了,鸡叫了,烟火味就来了。这就是天梯自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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