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武

观植物

我在清江源观看植物

像读一部巨大的《本草纲目》

重台草，白描地生长

叶子与花一个长相

李时珍起名“七叶一枝花”

延龄草, 谦卑地生长

一个圆满的期许

像一轮太阳普照人间

李时珍说“头顶一颗珠”

另一种草的影子在清江里

叶子像洗得一尘不染的炊具

端在生活的手上，沿河寻梦

李时珍挥毫泼墨

“江边一碗水”

还有一种红色的东西

在一蔸狼尾蕨的胎盘里生出来

钻出花朵灵魂的深处

越过蜕变的心事，抵达

一场意外，李时珍捧在手上

把这“文王一支笔”举起来

李时珍是个诗人

我看着这些诗眼和意象

人间就忘掉所有的疾苦

我爱你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音乐把手机架在歌词上

一朵笑卡在彩云里

雪桃就长了脚

桃花寨音箱效果好

桃花王曾用喇叭喊

群山装聋作哑

此刻，桃花王拍完直播

双手捧着雪桃嘴喊

桃花寨一呼百应

群山之外的群山扯起嗓子喊

省外的小城镇以及大城市

跟着用恩施的方言喊

我爱你……我爱你……

桃花寨，我爱你……

一辆动车在桃花源站停下来

车门打开的归心

开成桃花，飘上云中

恩施桃片糕

桃花的骨骼藏于一个雪桃

暗红的形容词

闯入深厚的雪，雪桃

拼命地酥软自己的身体

千家万户的桃花脸

在温润里握着掌心

把自己扔进铺天盖地的雪

用强大的体温和力量

把雪挤压成一本书

母性的磁场，温润而又高贵

我用嘴翻开每一页

桃花寨就一寸一寸地暖

世界就一阵一阵地甜

书中的桃花，在白色连衣裙

次第开放，艳得要命

甜得要命

荒地

时光首先在父亲的头上偷袭着

头发落在荒地上，是一片茅草花

从此，他把这荒地

视为自己最终的家园

栽四株千年矮

年龄越大，去的越多

父亲脑梗后，坐在那里

肩背隆起，正好

放一个犁田的枷担

他对我们四姊妹说

你们看的地方可以种苞谷

那是一个人一月的口粮

我选的这地方，是一个宝地

埋的时候要深一点

不能给草找麻烦

这里长的草，牛喜欢吃

鹤峰的山

叫山脚的时候

就有吊脚楼撑着你

叫山坡的时候

就有庄稼喂养着你

叫山峰的时候

就有白云霸道地吻你

山里人死守着你，坟像山脉

坟前的一块石头，像山峰

山峰下，活着的孝名

像山上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