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启
小妹小我两岁。她才三四岁的时候,唱歌、跳舞、画画就样样不在话下。20世纪80年代初,村里不时组织一些文化活动,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妹,嘟着小嘴巴兴奋地上台表演。每次表演完,她都会扑棱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望着大家,好像在问:我跳得好吗?
年少的我,并没有因为小妹比我小而让着她。相反,总会利用她年幼来“捞”好处。如遇到有走村串巷的货郎到塆里,我就会怂恿小妹找母亲撒娇,然后母亲会变戏法似的,拿一些鸡毛、鸡胗皮,换回几粒糖给我们兄妹俩解馋。为了独吞美食,我对她时常连哄带吓,把糖果悉数收入腹中。现在想起,我这当哥的真是缺德。
上学后,小妹就爱上了看书,一本《杨家将》被她讲得绘声绘色;小妹还心灵手巧,家里的木窗贴满了她的剪纸。然而,就在小妹的各项特长正待大放异彩之时,竟也是她面临辍学之日。那时,我刚考取师范,等于拿了铁饭碗,自是踌躇满志。但近万元的学费,于那时的家庭,近乎一笔天文数字。我已记不清父亲是怎样借够这笔钱,将我送进学校的。因此,小妹的学业被迫终止,她平静地接受了不能读书的现实。小妹说,只要哥哥能读上书,她就会快乐。从此,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主动地帮母亲料理家务,养猪、喂鸡、洗衣、烧饭、砍柴、放牛……母亲叹息,乡亲们更是叹息,“哎,穷呀。”
16岁那年,小妹去县城当保姆,薪水微薄不说,还让人当小丫头使唤,这让我的心隐隐作痛。每次上学,我总会顺路去看她,她热情招待我,还问我学习怎样。分别时,小妹总要硬塞给我一些零食,记得有一种“旺旺雪饼”非常好吃,入口即化,香甜无比。后来我试着买过多种包装的,但怎么也尝不出那时的甜蜜。
随着我毕业参加工作,家里的光景也一年年好起来,小妹也在离家近的小县城学缝纫。我们兄妹又像小时候一样,经常能聚在一块。小妹会让我陪她上书店挑几本喜欢的书。她说这些年在外想家时,都是靠看书来打发时光。每当小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说哥哥有出息时,母亲总是抹着眼泪自责没本事,不能让小妹顺利完成学业。小妹连忙笑着岔开话题,但我分明捕捉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后来,小妹又去了大城市,当过学徒、临时工、在酒店做过服务员……婚后,小妹去了更远的沿海城市打工。她很少唱歌,更没有跳舞和画画了。她时刻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奔波着,似乎早就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个爱追梦的女孩。
多年的漂泊,她都是靠自己挺过来的。一次我俩聊到高兴时,小妹开玩笑说,啥时候能成为哥哥笔下的主角就好了。听了她的话,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开始在心中酝酿用我不成熟却赤诚的笔墨来描述我的小妹。
想着与小妹的过往,万千思绪再一次涌上心头。今夜,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一边回忆,一边用一支笔,记录下这份美好。祝福我亲爱的小妹,一生平安、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