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2月29日

再识仲宣楼

□包晓

仲宣楼是襄阳古城墙东南隅的角楼,近临护城河的最宽处,北连阳春门公园,西接荟园,杨柳清波,风景宜人。我之前并未了解过这座楼的来历,仿佛它一直就在那里。近日翻书,终于将楼与人联系在了一起。

仲宣楼为纪念东汉“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而建,明清时多次修缮或重建,后又毁。1993年,襄阳市政府在原址重建。

王粲,字仲宣,山东邹城人,家世显赫,曾祖父与祖父皆为东汉三公。14岁从洛阳迁往长安,被学者蔡邕称为“有异才”,并获赠其万卷书。不久,投靠荆州牧刘表,来到“荆州古治”襄阳。刘表死后,其子刘琮在王粲等人的劝说下降曹。王粲归曹后,官至侍中,负责典定朝仪等事宜,并6次随曹操出征,后王粲在随军征吴途中病故,时年41岁。

从17岁到32岁,王粲在襄阳度过了16年,其间有失有得。

刘表曾受学于王粲的祖父,又与王粲同乡,爱其才,欲招为婿,但又嫌他其貌不扬、矮小瘦弱,将女儿嫁给了他的族兄王凯,仅将王粲当作一般幕僚。王粲遭此落差,难掩失意。“赋到沧桑句便工”,生命总会寻到出口,那些窘迫和压抑是表达的汹涌动力,那些苦闷与痛苦都将化作笔下的沟壑与情思。

王粲“善属文,举笔便成,无所改定”。曹丕说他“长于辞赋”,曹植赞其“文若春华,思若涌泉”,刘勰誉其为“七子之冠冕”。

“君子登高必赋。”王粲的代表作《登楼赋》即创作于寓居襄阳期间。全赋情景交融,表达了思乡怀归之情和济世立功之志。此后,他的郁结与情志穿越时空,“王粲登楼”成为诗文中特定的审美意象和事典,被不断代入或化用。如南北朝庾信的“逢赴洛之陆机,见离家之王粲”,唐代杜甫的“去国哀王粲,伤时哭贾生”,北宋苏辙的“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元代郑光祖作有《醉思乡王粲登楼》杂剧,明初刘基有“问登楼王粲,镜中白发,今宵又添多少”等。

王粲在何处登楼?历来有襄阳说、当阳说、江陵说、麦城说等,各有所据,但沧海桑田,难有定论。“楼以诗显,诗以楼传。”在仲宣楼的建造与书写过程中,一砖一瓦、一笔一墨都占据一席之地。经过时间的冲刷与诗赋的浸润,襄阳仲宣楼已不仅是一个地理位置和建筑空间,更成为见证城市演变、存储历史记忆的文化载体,与古城西北角的夫人城形成了文武兼备、相得益彰的辉映格局。

沿着城墙行走,经过王粲雕像,就到了仲宣楼。楼高17米,建筑风格与临汉门城楼类似,壮丽典雅,古韵盎然,四面悬有“凭槛开襟”“先生之风”等匾额。登楼四望,河山形胜,尽收眼底。在这里,参加过中秋赏月、诗歌朗诵等风雅集会,这附近有父母常去的菜市场,还有亲友和同学的家,逢年过节时常路过。这里记录着王仲宣当年的意难平,更已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体现着城市的文脉与生机。

仲宣楼之外,襄阳城西的万山有王粲故居与王粲井的遗迹。唐代,镇守襄阳的两位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于頔分别将王粲井的石栏移至官舍,妥善保存。北宋曾巩任职襄阳期间造访于此:“王繁旧居处,荒草久埋没。”苏轼在从眉山前往汴京途中游览万山时写道:“下有仲宣栏,绠刻深容指。”

“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淫?”虽然居住襄阳十多年,但时间并未冲淡王粲的疏离与落寞。此后,这位异乡人在襄阳的愁思之声被流传,淹滞的遗存被收藏,这大约是他不曾料到的。

白雉山先生作过一副仲宣楼长联,上联是“吊古遐思,叹一代文星,彼天何极。蔡伯喈始识其才,汉献帝虚封其职,刘景升罔知其品,曹孟德差举其贤。瓜悬不食,河浊难清,风物独愁人,总怀尼父奔陈憾”,概括了王粲殊常的人生经历;下联是“登楼四望,爱中原胜迹,此地为佳。习家池南绕以趣,米公祠北衬以奇,鹿门山东映以幽,诸葛庐西连以韵。盛世当歌,九州齐颂,霜毫多愧我,孤负江郎失笔情”,赞叹了襄阳丰富的人文胜迹。

工作之后,离家渐远,故乡的面容反而清晰起来,那些鲜活的人物,那些尘封的故事,都有待再次认识。

--> 2024-02-29 4 4 楚天都市报 content_264602.html 1 再识仲宣楼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