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赞
位于南京路与胜利街交会处的汉口老里分——咸安坊改造修缮一新后,立马成了网红打卡地。我和朋友也不能脱俗,便相约来这里闲逛。在我心中,却是专门为“文学洛神”萧红而来。
记得有一年黄金周假期,和朋友在姑苏旅行,正值《黄金时代》上映,我们在苏州的一家影院看了这部电影。这是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萧红的影像。汤唯把一个才华横溢、命途多舛的女作家的凄美一生演绎得令人怜爱。我也从中详细得知萧红和武汉的一段渊源。
那天,从江汉路地铁站出来,穿过几栋高楼,一扇满月形的圆门出现在眼前,“咸安坊”三字悬在穹顶之上。走进满月门,是一条花岗岩石铺成的巷道。巷道两旁是一栋栋造型别致的石库门建筑,有的是红色的外墙,联排式别墅;有的是灰白的,独栋天井式院落,门楣与门框均由花岗岩砌成。而窗户皆装有黑色的铁栅,铁栅上的图案多为矩形轮廓,呈对称分布。屋内的木地板,暗红色,打蜡后弥散着光泽。这就是武汉人所说的“钢窗蜡板”。
据《武汉地名志》介绍,咸安坊里分建筑群原由同仁里、启昌里、德永里以及原咸安坊共同组成,由黄少山、王春华、王奇峰、张韵轩等商人投资,于1933年建成。最早的建筑,是监利“棉花大王”黄少山请人仿上海石库门设计的,里分落成时,取“富贵咸安”之意,称之为“咸安坊”。咸安坊的巷子像“Y”字形,别墅的正门对正门是主巷,后门对后门是次巷,主次交错,如阡陌纵横。在巷子的转弯处,两墙相交的直角,都设计成圆弧状,以防止行人不慎受伤,真是颇具人文关怀。日后,咸安坊渐成汉口最高档的小区。一代船运大王卢作孚,汉剧大师陈伯华都曾居住于此,著名作家萧红也曾借住于此。
在巷子里走着走着,就看见一尊女雕像坐在一幢别墅前,我猜那应该是萧红了。
走近,果真是萧红。只见她一头短发,齐整的刘海,显得干练充满活力;一袭旗袍,匀称合身,显得娴熟端庄;头微微瞥向天际,目光炯炯有神,对未来满怀热望;刚下过的一场雨,雨滴还挂在她的脸颊,或许能濡润着她枯寂的心。
这个1911年6月出生于北方的女子,从她和萧军闯荡沪上文坛,到1937年7月日本侵华前,短短时间里出版了《生死场》等作品,而成为“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可好景不长,两萧感情出现危机,萧红避走日本。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9月,萧红偕萧军离开战火纷飞的上海,溯江而上,来到武汉,借住在文友蒋锡金位于武昌水陆前街小金龙巷25号的家。在此,萧红写了大量宣传抗日的作品,参与编辑胡风任主编的《七月》杂志,并着手创作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小说《呼兰河传》。这段时间,萧红经常坐轮渡往返于武昌和汉口之间,给位于汉口的报纸送稿件。
在武汉的生活,萧红应该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似乎还有些许闲情。因而她在《两种感想》中写道:“经过黄鹤楼的时候,每每要想到古人某某在黄鹤楼上饮过酒。接着又必想到‘周郎赤壁’,其实赤壁还离得远呢!至于远多少,我也不知道。不过此刻,长江究竟是在我的脚边上。读了古时的诗或文章之后,留给我的印象是:长江的波涛汹涌,滚滚东流。比方周瑜和曹操打仗,竟有人留下这样的词,被我读过了‘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于是,我最佩服长江。”从中可读出萧红对武汉是带有感情的。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萧红遇到了青年作家端木蕻良,并被文艺观点相似,更欣赏她文学才华的端木所吸引,两颗年轻的心越走越近。
于是,1938年5月,萧红和端木蕻良在汉口大同酒家举行婚礼。婚后,她就借住在咸安坊,过了一段短暂却是她向往的烹茶煮字的小女人的日子。
后来,由于抗日形势紧迫,萧红离汉去重庆,再远走香江,31岁玉殒,留下近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在魂归碧海蓝天之际,她一定会想起曾借住过的汉口咸安坊,那是她漂泊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
今日的咸安坊,古朴典雅,三三两两游人,闲适安宁。要是萧红见了,一定会写出第三种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