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徐颖

12月2日下午，《文明的韧性——溯源长江文明带》新书分享会在武汉长江边的蒹葭书店举行。

该书由新华出版社出版发行，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方勤作序。从事新闻工作28年的新华社高级记者皮曙初，将自己20年间陆续在长江流域采访的思考凝聚成书。11月29日，皮曙初接受极目新闻记者采访时谈创作过程和感悟。

作者20年间陆续走完几乎长江的全程

《文明的韧性——溯源长江文明带》全书分为上篇、中篇、下篇三个部分。上篇以中华文明的探源创造、音乐文明的发生等几个专题，追溯了长江文明从萌芽到发生的过程；中篇以春秋战国时期的楚文化为重点，从文化、哲学、文学、经济等领域，分别探讨历史上长江文明“高光时刻”的开放、融合属性；下篇则从商业文明、制度文明、诗歌文明以及移民流动和生态智慧等不同维度，追寻长江文明从秦汉到明清时期的传承与发展。

为何关注、研究长江文明？皮曙初接受采访时说，长期成长生活于长江边，从小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壮阔豪迈有着特别的情结。2003年三峡水库蓄水时，他和同事租船走三峡，见证和讲述高峡出平湖的过程，当时就对三峡特别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产生了浓厚兴趣。当时他们写作了《“牛肝”完整无缺，“马肺”沉入江波》《专家借“兵书”，“江水”吞宝剑》等一组具有文化气息的报道。2014年，他又坐船走完长江中游全线和上下游的部分地方。2020年，他跟随长江科学考察队一起到江源考察，至此，对长江整体上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长江文明对中华文明发展中的作用被低估了

皮曙初说，长江如何从源头发育到生长，成为哺育华夏文明的母亲河，需要一个整体上的认知。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在唐宋“重心南移”之前，长江流域是荒蛮之地，发展不足，但考古发现证明，事实并非如此。

2017年，皮曙初到荆州文物保护中心采访，接触到楚地出土的大量漆器、丝绸、简牍，对楚文化和长江流域文明有了全新的认识。“季羡林先生曾经连写两篇文章《中国古史应当重写》《中国通史必须重写》，要为长江流域文化正名，确实现在的史书都已经重写了，但我们在实际接触中发现，对长江文明的认识还不够普及。2019年良渚申遗成功，长江文明得到世界的认可，普及推广和传播显得更为迫切。”皮曙初说。

考古发现例证长江文明历史上的“高光时刻”

皮曙初在书中梳理了长江文明历史上的“高光时刻”。最突出的当数楚文化。楚国的丝绸、漆器、道家文化、文学等，都是独树一帜，疆域最大时统一了整个长江中下游。荆州熊家冢的车马坑就是例证。楚国的城市也在当时规模最大、最繁华之列，所以楚学家张正明说，周代的其他都城，无论是天子之都还是诸侯之都，就文化内涵的丰富和优秀来说，没有一个能超过郢都。甚至认为，放眼战国时代的世界，与楚国文化成就相辉映的，是古希腊，与楚郢都具有的历史地位相媲美的，是希腊名城雅典。

皮曙初认为，长江文明历史上的“高光时刻”还有早商时期，盘龙城、三星堆、新干大洋洲，这些地方出土的早期青铜文明遗存，究竟说明什么，还有待进一步挖掘和研究。但从大冶铜绿山出土铜矿来看，长江流域在当时应该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基地，是当时的工业重地。这也是后来楚国能够崛起、曾国能够造出那么多青铜器的经济基础。

皮曙初说，在经济文化重心南移后，到宋元明时期，科技、文化、商业、手工业等各方面发展，甚至资本主义萌芽，清末近代工商业发展、思想进步，也都是从长江流域兴起，这也是值得关注的。

稻作农耕文明是长江流域的创造

皮曙初认为，长江文明具有突出的创造性、开放性、包容性（融合性）、流动性，形成了长江文明特有的韧性。学者研究认为，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楚地和巴蜀地区就有一条通过云南抵达缅甸和印度等地的道路。著名的曾侯乙墓中，曾出土一批“蜻蜓眼”玻璃珠，色彩斑斓，带有明显的地中海风格。

书中还特别提到了稻作农耕文明是长江流域的创造，早在距今1万年前，长江中下游就有人工栽培水稻的痕迹。

皮曙初介绍，按照日本学者安田喜宪的说法，人类文明史上存在两种文明谱系：一种是将生计基础置于旱作畜牧之上，以饲养山羊、绵羊等家畜与农耕相互结合，可以称为动物文明谱系，包括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印度文明、埃及文明和黄河文明；一种是将生计置于稻作渔猎之上，不饲养山羊与绵羊等家畜，属于森林文明、植物文明谱系，代表是长江文明、玛雅文明以及安第斯文明。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古代文明。稻作渔猎民喜欢将不毛之地改造为丰饶沃土，并对此感到喜悦，所以稻作渔猎民能在陡坡上开垦出美丽的梯田；稻作渔猎民为保持森林和水循环系统而选择食鱼获取蛋白质，从而使住在水源上游、中游和下游的人们以水为核心而构建出命运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