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9日

种下太阳的人

□沉香红

我有一位与众不同的父亲,他是在我心里种下太阳的人。

自打记事起,父亲早晨6点就开车出门去工地了,他要为工地一天的工程进度、工人安排、安全隐患排查等方面努力工作。我会在8点醒来,再去问母亲一句:我父亲去哪里了?得到的答案永远一样:他去工地了。

父亲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于是我去跟他“谈判”。我说你要中午休息,否则对身体不好。父亲说我从不熬夜,身体比你们年轻人好。

父亲出身农村,因为家境不好高中毕业就出去做木匠打工了,后来又开始学习做工程。父亲分秒必争地投入时间工作,并自学土木工程知识,因此家里有很多厚厚的土木工程书,还有图纸。他对时间的有效管理,对我影响很大,所以在许多人眼里,我要自己照顾两个孩子已经手忙脚乱,但我依然可以把生活、学业与事业安排得井井有条。

父亲善良真诚,在亲朋好友中有很好的口碑。我小的时候家里就有轿车,村里人结婚,他总是开车去做喜车。我问他收钱吗,这一趟下来,油费也不少。父亲却说,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要什么钱呀。

再后来我发现,我们大半个村子的男人,都在我父亲的工地上工作,他把许多庄稼人带到工地,让他们学手艺,有钱赚,甚至把最爱学习的人培养成他的接班人。

那年,村子里小学年久失修塌方了,大人孩子们都着急,有人提出捐款众筹,可那时候大家都贫困。最后,我父亲自己出钱出人把学校盖了起来。后来,很多大村子里都有了自己的广场,老人们干完农活,夏天就在广场纳凉,我们村却没有,于是父亲又自掏腰包给村子里修了广场。

有一次,我回村子避暑,看到广场上亮着两盏大灯,我对父亲说,这灯真不错,以后孩子们早起上学,不会因为天太黑没有路灯,把自行车骑到田地里了。没想到,父亲若有所思地说,咱们村交通不方便,经济也不好,这两盏路灯每个月的电费以后由我来付……

我有时对父亲的这些行为不理解,但后来我想,他从小在这个村子里长大,是这里淳朴的民风影响了他。因此,我们早已在城市安家,父亲却隔三岔五要回村里宅子住一段时间,母亲更是喜欢和村里人打成一片。

父亲的勤奋、善良对我影响很大。每每有家长来找我咨询如何教孩子写作,我也总能想到我的父亲,想到像他那样去热情帮助他人。

当年,父亲为了培养我写作,带我去很远的地方买书,还给家里订了三份报纸。再后来,我进城读书,他叮嘱我最多的就是多看书。

结婚之后,我打算出版第一本书,可爱人坚决反对,为此我们吵了起来。恰巧,父亲打来电话,得知原委后,他让我把手机递给我爱人。我听到父亲用恳请的口气说:你们两个之间其他任何事我都不会参与,唯独出书这件事我支持我女儿,如果你们有压力,出版费用我会来付……

从小,父亲在我眼里就有着与农村环境格格不入的远见。他在20多年前就对我说,你要努力写作,以后帮你出书,甚至他把路遥《人生》里那段话读给我听,鼓励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愿你是生着翅膀的大雁,自由地去爱每一片蓝天,哪里更适合你生长,你就该把哪里当做你的家园。”

正是父亲不断地给我鼓励,让我爱上了写作,也因此在未来十多年漫长的人生里,写作像我的至亲至爱,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让我醒悟、成长与蜕变。

父亲,给了我善良勤奋的底色,又在我心里种下了梦想;给了我对梦想坚持的勇气,又让我再去给他人力量与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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