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3日

村赋

□姜长虹

稍稍偏离,抑或是有意避过这十多户人家,汉十高速与姜家湾擦肩而过。“可惜呀,要是占了房,总得补十来二十万元,那日子就滋润多了。”感叹了一阵子,没几天,村子里的人似乎早忘了这件事,该干吗干吗,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

春来下谷安苗;夏来抽水摘草;到了秋天,金黄的谷穗弯腰低头沉甸甸,收割机下田“嘟嘟”横扫,一季收成就装进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麻袋。秋后闲散,谷也卖了,黄豆芝麻干庄稼也收了,于是侍弄下菜园,早饭后到岗上刘三家的茶馆打打小麻将,这一年也就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了。

汉十高速终是恪尽职守的,每日大车小车南来北往络绎不绝。即使是夜半三更,还是有车辆“滋滋”呼啸着从乡亲们的枕边飞驰而过。山乡的夜晚总是寂静的,静得可怕。也有狗吠,是老村支书家独有的那只,“汪汪”两声,也只是想证明下自己对主人的忠心,没有应和,也就懒得再叫了。

到了冬天,姜家湾蜷缩着就像一位老人。天亮了,最先起床的总是几只灰雀,叽叽喳喳在北上竹园嬉闹翻飞。老村支书家的门也“吱呀”打开了。几声咳嗽后,老书记扛一把铁锹,有事无事在上湾下湾的田畈里溜达一圈,几十年如一日,俨然是这个村落的巡逻队长。而那只忠犬,摇着尾巴贴在主人的身后。远处有几声不和谐的异响,那狗就会停下碎步,紧一紧耳朵仰头张望。

太阳羞涩地从云层中爬出来,像是一张冷美人的脸。起伏弯曲的田埂,庇护着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田地,那田地里是秋后留下的一截截参差不齐的谷茬。蹚过谷茬再放眼望去,田野也只有一片灰蒙蒙,倒是田坎上的几簇芦苇,芦花染白,像几位老人凑在一起聊天晒太阳。紧邻北上竹园的北面,是姜家大塘,是当家塘,囤积着姜家湾几十亩地灌溉用水。往日,村落的吃水也都在这口塘里。太阳上了竹竿,姜家塘总是热闹起来。一溜青石老埠头上,用棒槌捶衣服的、提篮择菜的、洗滤饭筲箕的。洗筲箕刷下的饭粒,常惹得小鱼跳跃争抢。前些年水利修整,青石埠头也拆了,各家都有了水井,吃水也不用挑了。少了涟漪和喧闹,姜家塘也就变得沉默寡言。

这些年,湾落的住户逐渐减少,即使是有人住的几家,门也常年紧锁,年轻人也都外出打工了。这村庄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衰老的呢,村子里没有多少人去在意,是汉十高速来了之后吗?它就像冥冥之中,上天递给姜家湾的一根拐杖。

早饭的时间到了,刘三家的媳妇就骑着一个小摩托车上湾下湾跑,张罗着打小麻将的角。“快点!快点!等了得!”抛下一句话,小摩托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老书记只是喝了一杯酒,整了整衣服,擦一擦早上鞋子上沾的露水和碎草,提一个茶杯出了门,像是去参加一个动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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