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02日

霜降山行

□李甫辉

黑哥,七十多岁了,他是我恩妈的儿子。恩妈这称谓,是家乡人通常的说法,究竟是何血缘关系,不得而知。几年前,黑哥患病,我们兄弟专程去看望他,聊起往事,我唏嘘慨叹,心涌温馨。

我七八岁的时候,一日,渴盼已久的事情终于到了,这便是黑哥结婚。那时恩妈还年轻,我家和恩妈家隔着一座大水库,我们到黑哥家,需要穿过水库。

我们这里男女结婚,有“上头”习俗,就是结婚前一天,男方家开席,至亲到场,男方要到女方家送“八礼”,女方则晒嫁妆,男方将嫁妆抬回。黑哥家亲戚不多,我们去黑哥家,实则在婚礼前一天。

那是一个深秋霜降时节的日子。一夜秋雨,次日放晴,祖母、母亲带着我们小兄弟,绕水库上游,去恩妈家。上游是很宽的猪龙荡河,那时没架桥,只有间隔的水泥墩柱,人们往来,都是踏墩柱过河。到达河边,我们孩子在中间,祖母在前牵拉,母亲在后保护,这样,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跨越踏踩,好不容易全过去。继而走进彼岸荒草间的小径,经小半天,终于到了黑哥家。

黑哥家聚来许多湾村的小朋友,围着我们小兄弟友好地看。我坐在恩妈厅屋的一把靠背椅上,和初识的孩子说读书的事。恩妈催坐席,我被牵去上桌。“八礼”早准备好,吃饭毕,黑哥带几个壮实的男人来抬拿,几个妇女和我跟随,大家一起到山那边黑哥的新娘子家“上头”。

我们的队伍走出高树环合的湾子,走过一段两边排布稻茬农田的土路,一道鲫鱼背形的山梁出现在眼前,各种树木抢入眼里,山梁前端,有个大的豁口,与土路相接。我们走进豁口,混合杂树、茅草和野菌味的山野气息扑面而来,我兴奋极了,在前面快跑。在拐弯处的一丛火红小栎树林边,我停下脚步,拉一根栎树枝细看,上面缀几个仿佛人戴着帽子似的一头有坚硬外壳的小橡实,那股子清气很是怡人。锯齿状边缘的栎叶,红得动人,有胜于春夏绽开的花朵,几片因霜冻伤透的叶子呈深褐,这栎林更添斑斓了。

我忘情欣赏,后面忽然传来呼唤我的声音,原来是妈妈在寻找钻山林的我。重回山路,妈妈和抬“八礼”的人们都赶上来了,看到我,脸绽喜悦。不一会儿,大家又没入大片栎树、松树掩映的林荫山道。

多年以来,我总不能忘怀童年时代那次的霜降山行。初中学晚唐杜牧诗《山行》,老师讲解诗句“霜叶红于二月花”,我便油然忆起那一次的霜降时节,在山林间的行走。现在想,或许我的山行,较杜牧也别有意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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