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晟

“苕溪秋高水初落，菱花已老菱生角。”秋高气爽，又到采菱时节。菜场上，满地菱角，红的红，绿的绿，青的青，紫的紫。像牛头，像元宝，像星星。滴着水，淌着香，流着甜。勾引着味蕾，撩拨着乡愁，唤醒沉睡的记忆……

家乡多水，有“千湖之省”美称。河渠沟坝，纵横交错；大塘小堰，星罗棋布。秋风起处，“风翻芡盘卷，万嘴争低昂”，满塘芡实，丰盈了儿时生活；“丛丛菱叶随波起，朵朵菱花背日开”，点点菱花，婉约了一河秋水。

菱角开花，始于立秋。花从菱盘底下开始，一层一层向上，一边开花一边结实，有点芝麻开花的样子。

菱花喜阴怕光，晚上开花，白天闭合，随月而转，如葵花追随太阳。

向晚时分，水面无风，菱花静静地开了。满塘菱叶，星星点点细小的菱花，远远望去，绿叶之上，浮一层雪花一样的白，如一场轻柔的梦。

中秋前后，菱角成熟，正是采菱时。“菱荇中间开一路，晓来谁过采菱船”，采菱本是凡俗农务，诗人笔下，却散发着山水田园的浪漫。

记得小时候采菱角，家里并没有小船。更多的时候，父亲是用两只木盆，绑两条扁担。父亲坐在扁担上，一把水瓢，既盛菱角又当桨。父亲在菱塘左右开弓，一手牵起菱盘，一手迅速采摘菱角。晶莹的水滴，从菱盘流到藤蔓，再从藤蔓滴落水中，珍珠一样璀璨，父亲可没有工夫欣赏它们。先摘变青发黑的老菱角，老菱角粉糯，煮熟好吃，再不采摘就会坠落泥中，白白浪费。再摘个大的嫩菱角，嫩菱角脆甜，适合生吃。只有小菱角留在藤上，等长大后再采。

门前水塘里的红菱角，颜色深红，最是招人喜爱。一篮子刚采摘的红菱角，就是一篮子的花，红艳娇俏，像新娘子一样水灵动人。红菱易剥，抓住两个腰角一掰，莹白的元宝形菱肉就出来了。一层薄薄内衣上，洇出一抹飘逸的轻红，在嘴里稍稍一嚼，一点渣儿都没有，只有一缕清甜，在唇齿间流动。

小河里的野生菱角，只有指头大小，却桀骜不驯，两端的刺又尖又硬，连鱼虾都不敢碰它。野菱角虽小，但容易捞到，而且老野菱角，有板栗的甜糯，所以放牛的时候，我们经常到小河里捞野菱角打牙祭。摘到的野菱角太多没处存放，只好塞进裤兜。野菱角刺太尖，常常刺透裤兜，扎得人龇牙咧嘴。翻开裤兜去掏，几只野菱角倒挂在裤兜布上，怎么都拉扯不掉，让人哭笑不得。

又是一年秋风起，碧花菱角满潭秋。真想，远离城市的喧嚣，重回梦里故乡，嫩剥青菱角，让疲惫的心，在一簇菱叶上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