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詹钘 李贤诚
9月2日,开国少将甘祖昌的夫人、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全国优秀共产党员龚全珍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享年100岁。
1957年,龚全珍跟随丈夫甘祖昌从新疆回到他的故乡江西省萍乡市莲花县,共同谱写了“并蒂莲花初心红”的佳话——甘祖昌不当将军当农民,扎根乡村,为家乡建设奉献一生;龚全珍以丈夫为榜样,全心全意投入山区教育事业,被当地干部群众亲切地称为“老阿姨”。
9月7日,龚全珍的遗体送别仪式在莲花县殡仪馆举行。清晨,当地群众或手持菊花,或举着悼念横幅,自发站在县殡仪馆至甘祖昌将军墓的沿途,送别“老阿姨”龚全珍。
教书育人,投身公益,龚全珍的一生既平凡又伟大。就像她日记里写的:“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就不能白来一趟,应当有所作为,有所奉献。”
她一生都在践行。
跟随丈夫回乡自荐当教师
1923年,龚全珍生于一个邮电工人家庭,她一生都没有离开教育事业。
1937年,日寇全面侵华,14岁的龚全珍在参加八路军的兄长影响下,辗转安徽、河南、陕西等地,边读书边参加抗日活动,并以优异的成绩被西北大学教育系录取。1950年她又毅然参军进疆,成为新疆军区八一子弟学校的一名老师。在新疆,龚全珍和甘祖昌走到了一起。
甘祖昌被授予少将军衔后,因身体原因多次主动申请回乡劳动。1957年,经上级批准,龚全珍和甘祖昌一起,回到了他的老家莲花县沿背村,当起了农民。
回乡后,甘祖昌干起了农活,龚全珍在家里也闲不住。为了继续从事自己的教育老本行,龚全珍步行20多里山路,到县文教局毛遂自荐。教育局工作人员听说她是西北大学教育系的毕业生,便告诉她,坊楼乡九都中学急需老师,但那里条件很差。她二话没说就去报到了。
后来,县文教局想调龚全珍到南陂小学当校长,又担心她不愿意去。没想到,龚全珍高兴地去了南陂小学,吃住在学校,只有星期六才回趟家,这一干就是13年。
9月4日下午,在龚全珍曾经工作过的莲花县南陂小学内,小学生们正在田径场上进行军训。
现在,学校操场的条件不错,有绿色的草坪和红色的塑胶跑道。校长李小武告诉极目新闻记者,现在的教学楼和相关设施都是后来新建的,当年龚全珍工作的办公室、房子早已拆除。目前,学校设有龚全珍工作室,用来帮助孩子的学习和生活。记者看到,在工作室的墙上,贴满了孩子们想对龚奶奶说的话。
67岁的沿背村村民甘茂才是龚全珍的学生。甘茂才称,他小学四五年级时,龚老师来到学校当校长,教他们英语。甘茂才的家与龚老师就隔一条河,他经常到龚老师家里去串门、看书。在甘茂才的记忆中,龚老师一直留着短发,发型几十年没怎么变,教学也不是那种很严厉的老师,为人很随和。龚老师去学校时,还给学校准备了药箱,学生有点小病或者磕碰,都有办法处理。
取出全部存款帮助病人
1986年,甘祖昌将军去世。这一年,龚全珍63岁。为了不拖累儿女,她搬进了莲花县的“幸福院”,一住就是五年。在幸福院,龚全珍扮演了工作人员的角色,主动申请当义务服务员,帮老人们缝洗衣服,给附近针织厂工人的孩子们辅导功课。
正是在幸福院,当时还在上小学的彭艳峰遇到了龚奶奶,并加入了龚奶奶的课后作业小组——“幸福学习小组”。
9月4日,在萍乡市一所中学的办公室,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彭艳峰向记者回忆,当时龚奶奶来到她家里,主动询问要不要加入小组一起写作业,随后彭艳峰就加入了这个大家庭,成为幸福小组的一员。每天放学后,跟其他哥哥姐姐一起写作业,搞学习。
彭艳峰的妈妈有残疾,在针织厂上班,父亲因脑膜炎留下后遗症,需要人照顾。看到彭艳峰家里过得很苦,龚全珍经常关照她。“过年时我去龚奶奶家拜年,奶奶都会给我封一个大红包。”彭艳峰说。
1997年彭艳峰的妈妈下岗,龚奶奶鼓励她妈妈做生意,开了一家裁缝店,还拿出钱帮助她家买了缝纫机。
彭艳峰说,她上大学时,妈妈被查出来患有白血病。龚奶奶了解情况后很焦急,到处发动捐款为她妈妈凑医药费。龚奶奶把自己的所有存款取出,送到了彭艳峰家里。
受龚全珍影响,她大学毕业后也成了一名教师。
“龚奶奶对我们这些小孩,就像是她自己的亲人一样,从来不图什么回报。”彭艳峰哽咽着说,“对龚奶奶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像她一样当一名教书育人、爱生如子的好老师。”
将故居无偿捐赠给政府
龚全珍离休后,热心投身公益事业。2011年,莲花县琴亭镇在社区建立龚全珍工作室,聘请龚全珍为辅导员。
2013年,她倡议成立了“龚全珍爱心救助基金会”,募集社会资金,采取定期救助和临时救助相结合的方式救助困难对象。尽管自己的生活并不宽裕,她仍每年拿出8000元用于爱心事业。2020年1月,新冠疫情发生后,龚全珍发动全家人捐款捐物,全家人一共捐出数万元给莲花县红十字会。
在沿背村,甘祖昌和龚全珍曾经居住的一栋老房子,已经成为红色学习基地。
这是一栋两层小楼,外墙土坯裸露,部分被重新修整。屋内,保留着甘祖昌和龚全珍夫妻俩当年使用的一些用品。
2016年,萍乡市计划在沿背村筹建甘祖昌干部学院,莲花县计划对甘祖昌故居进行布展后面向社会开放。龚全珍得知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亲笔写下了关于故居处理的“授权书”,将故居使用权交付给了政府,并要求家属不得干预。
一曲《老阿姨》感动中国
9月7日9时10分,悼念厅内开始默哀。
龚全珍的三女儿甘公荣身着一件白衬衣与亲人站在一起,颤抖着身体,埋头哭泣。自从甘祖昌将军1986年逝世后,龚全珍大部分时间与三女儿一起生活在莲花县。
龚全珍的学生,今年69岁刘金娇搀扶着甘公荣,眼圈泛红。已年近古稀的她自幼丧母、家庭贫穷,是龚全珍像母亲一样呵护她长大。
这几天,刘金娇一直在灵堂外帮忙,整理花圈,接待村民。刘金娇说,小时候,她因为太饿经常提前吃掉当天准备的午餐,导致中午饿肚子。龚全珍发现后,自己花钱带刘金娇到教师食堂吃饭。
“你的皱纹已和山川连在一起,本色成为你感动中国的传奇。”这首《老阿姨》所讲的原型人物就是龚全珍。
2014年1月,歌曲《老阿姨》在央视首播,并登上当年央视春晚,受到广泛传唱。
9月5日,歌曲《老阿姨》的原唱汤非手捧鲜花,来到殡仪馆送龚全珍最后一程。
莲花县社会各界也都在以各种方式悼念龚全珍。
在莲花县坊楼中学,全体师生缅怀“老阿姨”,在龚全珍雕塑前献上菊花并默哀。
在龚全珍曾经担任校长的南陂小学,9月4日上午,全校师生在操场整齐列队悼念龚全珍。同学们一一在贴纸上写下哀思。
南陂小学教师刘高峰介绍,龚全珍是其堂外婆,他当年也是受龚全珍资助上的学。在老人的影响之下,他的家庭已经有5人成了人民教师。
“少年时寻见光,青年时遇见爱,暮年到来的时候,你的心依然辽阔。一生追随革命、爱情和信仰,辗转于战场、田野、课堂……人民的敬意,是你一生最美的勋章。”
斯人已逝,《感动中国》组委会给龚全珍老人的这段颁奖词,是对老人一生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