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甫辉

我在故乡村小读书的时候，从家里到学校，要经过大片的稻田。

现在忆想，这片稻田的每一丘每一块，我仍然有印象：应该是横横竖竖的数十块吧，静躺岁月天光下，每两块中间隔着田埂。田埂长满野草野花，我每次走过，嗅着脚下花草香，便感清新扑面。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秋天常见的野菊花，蔓爬簇绕田埂，花盘小小，鲜黄明艳，散发出浓郁独特的芳香。

村小是将稻田泥挖成砖做成的，屋顶盖的是泥土烧制的青灰布瓦。那是1975年，一年级所学的课程，主要是语文和数学。

我受到教师的重视，并对学习开始产生兴趣、爱上学习，是在小学三年级，起引导作用的，是班主任兼教语文的桂志凤老师。她那时二十来岁吧，脸白白净净瘦瘦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她讲课精彩热情，也喜欢我，常鼓励我，看我时，总是用一种很温和爱抚的目光。记得有一次，是个夏日的午后，下午第一节课我来迟了，桂老师正在上课。听到喊报告的声音，她连忙出来，并不责备我，而是用手抚摸着我的脑袋说：你是成绩好的学生，以后上课要按时些。我听后心涌温暖，又觉羞愧自责，以后考勤再没有迟到。

桂老师那时结婚没几年吧，听人说，丈夫在县城的供销公司工作，夫妻俩有一个长得胖墩墩的很可爱的女儿，才两三岁的样子。因为丈夫忙，女儿主要由桂老师带，课余或午休的时候，她自己抱女儿，有时也叫学生帮忙抱。记得有个夏日中午，女同学在操场帮她抱娃，桂老师因为太疲乏，睡了一会儿午觉醒来，精神显得非常好，连忙从女同学手中接过孩子。我那时看到这一幕，觉得好温馨啊。

桂老师和学生相处温馨，对他们也有责任心。我们那时的午睡，是在教室里拼接的桌子或凳子上睡。桂老师值日时，常从窗口露出黑亮的眼睛来，看学生们是否入睡、睡觉的纪律如何，然后露出满意的微笑。那时，教室外，夏日的天空碧蓝碧蓝，走廊中央的铁铃铛线长长悬垂，连同前方黄土操场，以及隔着条小沟的村部屋，一齐静默在天光温馨里。

那年中秋节，我将自己在上学路上精心采摘的一簇野菊花送给桂老师，并祝福她节日快乐。桂老师先是有些诧异，然后会心微笑、开心接受，我也好开心。是的，在我眼里和心里，桂老师，就是一枝扎根乡村教育，默默绽放奉献，散发出怡人香气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