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廖仕祺 通讯员 陈红源 陈兰 摄影：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王永胜 实习生 张书锦
时间，是武汉市武东医院中西医结合（老年认知）科主任肖文昊的诊室里的高频词。“您觉得现在是几点？咱们现在能不能把这个时间画出来？”每一个来到诊室的老人几乎都面临过这样的“灵魂拷问”和“随堂测验”，却很少有人给出正确答案。
肖文昊接诊的多为老年认知功能障碍患者。认知功能障碍是脑组织损伤后的主要功能障碍之一，这种神经系统的退行性改变不可逆转，因此患者也被称为“困”在时间里的老人。记忆化作流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开始。随之而来的是认知功能下降，逻辑思维紊乱，语言功能下降，精神行为异常，生活陷入混沌。
面对这样一群特殊的患者，肖文昊开出的处方单上除了药物治疗，还有着各种各样的任务清单。
游戏任务，让拒绝沟通的爹爹变“乖”了
80岁的李爹爹（化姓）在家突发脑卒中，抢救过来后一侧身体偏瘫，语言功能基本丧失。长期卧床令李爹爹变得暴躁且任性，无论女儿白天工作有多辛苦，他总是半夜吵着要吃饭，还会有一些攻击行为。无奈之下，女儿带着李爹爹来到武汉市武东医院中西医结合（老年认知）科就诊。
肖文昊接诊后详细检查发现，李爹爹除了偏瘫、手握不住东西，血压也偏高，于是将李爹爹收入院治疗。刚入院时，通过镇静类药物的治疗，李爹爹的攻击行为虽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但对于治疗一直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每天躺在病床上，医护人员查房时，他总是背过身去拒绝沟通。
一开始，肖文昊团队里的医生每天都会来到李爹爹的床边鼓励他，“爹爹，您这样长期躺着不利于康复，您要相信我们，好好治疗，争取早点好起来，让身体更舒服一些。”在医生的持续鼓励下，渐渐地李爹爹开始变得配合起来，医生又尝试牵着李爹爹行走，带着他进行一些握力训练。
考虑到单纯的躯体康复训练较为枯燥，一段时间后，团队将任务升级成了玩游戏。每天，医生都会带着李爹爹玩一款定制的电脑游戏，通过游戏训练他的眼、手反应能力，专注力和执行力。慢慢地，李爹爹喜欢上了这项任务，每天还没到点，就吵着想要医生带着他玩游戏，“这个任务好玩，你们以后要多给我布置这样的任务。”李爹爹笑着说。一段时间后，李爹爹不仅躯体功能得到了明显恢复，性格也变得开朗了。
记者了解到，李爹爹进行的游戏训练，只是团队任务库里的一项，这里的患者时间都被各种各样的任务排得满满的：拼图游戏、绘画、手工、跳操、打太极、种番茄、种辣椒……这些复合性认知训练任务，既锻炼了老人们的大脑认知功能，也纾解了长期患病产生的负面情绪。
个体化治疗，让赖床的患者控制住血糖
认知功能障碍是脑组织损伤后的主要功能障碍之一，多种疾病可以导致认知功能障碍，如脑血管病、颅脑外伤、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病等。自2009年进入武汉市武东医院中医内科工作后，肖文昊在接诊过程中，渐渐开始关注到老年认知障碍患者这一群体。临床上，神经系统的这种退行性改变不可逆转，只能通过药物治疗来控制疾病的进程，但由于长期药物治疗、缺乏锻炼以及一些不良生活方式等多方面因素，会引发多种慢性疾病，甚至引起肢体功能障碍。
由于认知障碍患者在病程的某一阶段常伴有精神、行为和人格异常，这一类患者出现慢性疾病时该去哪里就医，成了困扰不少患者和家庭的问题。2016年，担任科室牵头人的肖文昊将目光聚焦到了这一领域。
75岁的陈爹爹（化姓）由于患有多年精神分裂症，一直在接受抗精神病类的药物治疗，进入老年后，虽然他的精神分裂的症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但躯体功能和社交功能都出现了明显的衰退，还患上了糖尿病。家人带着陈爹爹辗转就医，但因为一直未能进行规范的降糖治疗，陈爹爹的血糖值越来越高，一家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肖文昊求助。
经检查，陈爹爹的血糖值高达20mmol/L，远远超过了标准值，需要系统地调控血糖，肖文昊将陈爹爹收治入院，针对他的情况，团队制定了个体化的治疗方案，首先对陈爹爹的治疗药物进行了调整，将镇静类药物的量调低，并辅以胰岛素降糖治疗。
刚入院时，陈爹爹每天都躺在床上，不与人交流，也不爱活动。如何让陈爹爹多下床，成了团队面临的首要难题。为此，肖文昊给陈爹爹列出了集体治疗的任务清单，每天康复治疗师都会带着陈爹爹进行各种训练活动，同时辅以针灸治疗、中药汤剂治疗，一段时间后，陈爹爹的血糖终于降了下来。
出院前，团队还指导家属如何在家做好控糖，同时叮嘱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患者回医院复查，团队会针对陈爹爹的情况，对药物用量等各方面进行调整。最近一次复查结果显示，陈爹爹的血糖控制情况良好。
用专业化解质疑，他还是团队的心理按摩师
老年认知障碍不可逆，在长达数十年的病程中，认知障碍患者往往会打乱家庭的正常生活秩序，家属也会因此陷入焦虑之中。但老年认知障碍患者的治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并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治疗初期，一些焦虑的家属难免会对迟迟不见治疗效果产生质疑。“他们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这样的患者往往已经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求医过程，每一个家属都希望能快一点看到治疗效果，面对这些质疑，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你需要用专业的治疗来说服他们。”肖文昊表示。
89岁的刘婆婆患有老年痴呆，去年底因为感染肺炎，胃口很差，吃不下饭，精神也萎靡了，家人推着轮椅将她送到武汉市武东医院中西医结合（老年认知）科就诊。就诊时，由于老人精神状况不好，肖文昊尝试着沟通，老人一直无回应，一旁的家属说：“老人要是一直这样不说话、不配合，病还治得好吗？”
面对焦急的家属，肖文昊耐心解释说，当下的首要问题是让老人恢复食欲，一方面需要药物治疗，另一方面还需要先通过胃管进行营养支持。入院后，经过两天的药物治疗，刘婆婆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但还是不吃饭，于是团队又辅以健脾开胃的中药进行调理。入院第四天，刘婆婆说要吃东西，这个小小的进步，更加增添了团队治疗的信心。顺着这个治疗思路调理了3天后，刘婆婆的胃管拔掉了，不仅主动喝药，胃口也慢慢打开了。看到刘婆婆一天天好转，家属之前的质疑和担忧烟消云散。
“别看我现在说起这些事情很淡定，刚入行的时候，我也有过彷徨和不理解的时候，是前辈的‘心理按摩’帮助我走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回忆起刚入行的经历，肖文昊不禁感慨道。如今，在科室里，肖文昊早已接棒担任起了“心理按摩师”的角色，团队成员在工作中遇到委屈，总会找他来倾诉，他总会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开导他们，鼓励他们用更加积极的心态面对。
在肖文昊的带领下，科室今年成功通过了重点专业学科的评定，“希望我们能用专业知识，帮助到更多老年认知功能障碍患者，照亮他们的世界，让他们不再‘被困在时间里’。”肖文昊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