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徐颖 通讯员 余嫚雪

■对话背景

《但是，还有书籍》是近几年火爆网络的纪录片，第一季获得第30届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电视纪录片”奖；第二季延续第一季战果，豆瓣评分9.4，B站内评分9.9，B站内播放量高达3400万+。南京图书馆古籍版本目录学家沈燮元、漫画家匡扶摇、《哈利·波特》译者马爱农、重走西南联大西迁之路的作家杨潇、寻访《诗经》故地的摄影师塔可……一个个与书籍有关的人物，走进了网友的心。

8月5日，《但是，还有书籍》总导演罗颖鸾来汉，做客“长江讲坛”主讲《书籍纪录片的年轻化表达》，并赴随州银杏谷稻田书屋分享《纪录片和短视频创作谈》。活动间隙，罗颖鸾接受了极目新闻记者采访。

■人物档案

罗颖鸾，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一季、第二季总导演。第一季获得第30届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电视纪录片”奖。西瓜视频出品纪录片《穿越时空的古籍》总导演，纪录片《水果传》执行总导演，CCTV-10纪录片《活力南丝路》执行总导演，CCTV-9纪录片《书迷》导演。

用缓慢的节奏，让一批“书人”火出圈

极目新闻：在如此快节奏的时代，《但是，还有书籍》为何以这么缓慢的节奏讲故事？

罗颖鸾：《但是，还有书籍》记录那些可爱可敬、对书籍怀抱热忱的编辑、创作者、爱书人，展现他们丰饶有趣的精神世界，定格这个时代烂漫动人的阅读风景。

沉浸而缓慢是我们拍摄人物所具有的气质，也形成了我们纪录片的气质，在这个短平快的时代，的确是有些冒风险的。就像我们拍摄那些为了码洋发愁的编辑，仍然坚持发现有品质、但可能不太讨好市场的作者，去抵抗快节奏时代的浮躁和无聊。我们逆流而上，让大家看到所谓世俗成功之外的另一种人生和精神路径。

极目新闻：能分享拍摄中印象深刻的故事吗？

罗颖鸾：在拍摄南京图书馆古籍版本目录学家沈燮元的故事时，虽然提前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了解版本目录学，但因为这是专业性非常强的学科，拍摄时还是常被沈先生嫌弃我们常说外行话，我们一直挺忐忑的。片子播出后，南京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沈先生评价“不错，不错，没有一句外行话”。沈先生也狠狠地“出圈”了一把，众多媒体都要去采访他，包括央视。我们有点担心是不是因此而打扰了沈先生原本平静的学术工作。直到沈先生去世的葬礼上，我们从他的亲朋口中得知，沈先生在“出圈”后非常开心，说做了一辈子版本目录学的工作不为人知，没想到在人生最后阶段，这个纪录片和后续的新闻报道，让大家了解到了他所做工作的价值。我想，这也是我们做《但是，还有书籍》纪录片的价值。

拍摄对象社恐，导演甚至会先跟他喝啤酒

极目新闻：《但是，还有书籍》选择拍摄人物，有什么标准呢？

罗颖鸾：一定是在这个领域很拔尖、业务能力特别强的一些人。然后表达能力要比较好，或正在做一些看起来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我们拍了出版人杨师傅，因为他眼光独到，他在江苏人民出版社工作时，在国内首先引进了鲍勃·迪伦的自传，后来鲍勃·迪伦获得诺奖。我们拍摄时，他负责的出版公司要倒闭了，我们拍下了这个过程。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出版品牌叫“行思”。

极目新闻：碰到社恐的拍摄对象时，怎么办？

罗颖鸾：我们拍摄过《哈利·波特》的译者，她就是社恐，刚开始拒绝出镜，后来我们通过中间人第三次联系她，诚恳地邀请，最终她才答应下来。但拍到一半时，她突然说不行了，没有办法再继续拍下去了。没办法，我们只能等，等她自己心理建设好了，愿意重新出镜了再继续拍。中间停了几个月，小半年之后才拍完这一集。

拍纪录片很考验我们和拍摄对象的相处能力。我们会尽量与拍摄对象建立一种轻松的关系，比如到放松的环境里。拍摄对象社恐，我们导演甚至会先跟对方喝几罐啤酒。

10分钟的片子，大概要拍5到7天的素材

极目新闻：《但是，还有书籍》放出来10分钟的片子，大概需要拍多少小时的素材？

罗颖鸾：我们一个故事一个人物，平均拍摄时长5到7天，可能会选择一年当中比较重要的时刻，去跟拍人物的重要活动。

极目新闻：你说拍纪录片越来越卷，究竟怎么个卷法？

罗颖鸾：基本上能拍的题材都被挖掘光了，只能在一个题材里再去找细分题材。比如美食这类就去拍早点，拍各个品类的烧烤、拍火锅。纪录片市场竞争很激烈，当你想去拍有质量的纪录片时，可能同时有一些公司并不是把纪录片当成作品、而当成是完成项目任务或当成“行活儿”来做。

现在拍纪录片也在探索一些新模式、新风格，比如跟综艺真人秀结合等。

极目新闻：纪录片和综艺结合会不会失去纪录片的特性，比如现在很多综艺有点纪实性，但又是有剧本的。

罗颖鸾：可能它套用了纪录片的形式，但实际还是真人秀，不仅有台本，每个人还有自己的人设，然后去表演一些东西。纪录片虽然也有脚本，但我们的创作是根据人物现有资料，包括我们的前采，去进行故事框架的讲述，故事和人物不是编出来的，这是和剧本最大的区别。

极目新闻：你怎么看现在比较流行的Vlog？博主用短视频记录自己的生活，也有点像纪录片的形式，不同的就是它比较短。

罗颖鸾：的确对纪录片市场有冲击。不光是Vlog，还有很多up主自制视频，他们用很好的摄影器材拍出来的效果，可能跟纪录片差不多了。本身他们也有很多粉丝，品牌很愿意去投放广告。平台对纪录片扶持力度最大的时候是在2018年前后，这几年各平台都在压缩对纪录片的投资。拍纪录片，其实是越来越难了。

极目新闻：那你们如何应对这种市场变化呢？

罗颖鸾：努力把作品做好，对于《但是，还有书籍》，我们还是想做自己感兴趣的题材。但为了生存，公司也会接一些商业类的短视频来做。

极目新闻：《但是，还有书籍》目前拍了两季，商业价值怎么样？

罗颖鸾：前两季拍摄没有考虑商业价值，B站还是希望保持这个纪录片的纯粹性。纪录片是演员胡歌配音的，这个还涉及艺人的权益，所以不好加入商业价值的考量。第三季可能会有吧，但目前还没有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