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上午,连续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久违的阳光照耀着河北涿州大地。
街头稀疏的人流、淤泥遍布的街道、闭门停业的商铺……无言诉说着这座历史名城刚刚遭遇的那场前所未有的洪灾。
时间回到一周前。7月31日,一夜之间,整个涿州几乎全部被淹,十余万人受困。当地群众积极开展自救,上百支救援队从全国各地赶往支援。
经过不懈努力,涿州度过了最艰难的5天5夜,失联村庄全部取得联系,受灾群众得到妥善安置。极目新闻记者深入灾区,见证了洪水中一幕幕难忘的情景。
洪袭
此次洪灾中,北拒马河沿岸是涿州市最早被淹没的区域。
7月29日下午,家住北拒马河畔杨家庄村的朱浩(化名),微信收到村支书群发的一份红头文件:因连续暴雨,杨家庄村为蓄滞洪区,当天下午5时前,全部村民转移至实验中学。当天,涿州全市平均降水量达355.1毫米。
“当时我觉得没那么严重,可能跟‘7·21’洪水差不多,最多没过马路牙子。”朱浩对极目新闻记者说。在他40年的人生经历中,最大洪水发生在2012年7月21日,那一次水都没有进到家里。因此,他没有撤离,而是留在家里。大多数村民也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最快的时候1小时上涨1米。”7月31日下午,朱浩透过家里的窗户看到,北拒马河的水漫过河堤,流进了村里。临近傍晚,水位开始猛涨,朱浩家一楼进水,他只能躲进二楼。
当天下午4时许,刁窝镇刁窝村村民陈先生,在微信群看到有人说洪水要来了,但没人提醒撤离。8月1日凌晨,洪水将整个村子围困,村民家中开始进水。见此情景,村民们十分紧张,想要撤离,但为时已晚。
多位受灾群众告诉记者,他们在洪水来临前收到了疏散通知,但因洪水来势太猛,有的地方半个小时水位就上涨了1米,大多数人来不及撤离。
孤岛
让人担心的除了洪水,随之而来的停水、停电和通讯中断,也让被困群众焦虑不已。一个个小区、村落成为“孤岛”,无法与外界联系。
刁窝镇东张村村民丁女士回忆,7月31日接到村里的疏散通知后,她和丈夫立即着手准备。但家里的三位老人坚持不肯离开,无奈之下,她只好给老人留下食物和水,和丈夫、孩子一起赶到了一所学校安置点。
当天夜里,洪水漫延到安置点,淹没操场和一楼。在此安置的3个村300多位村民,只好躲到楼上,睡在教室桌椅上。
乡里的工作人员划船给他们送补给,起初是每人每天三袋方便面,后来是每人每天一袋,矿泉水也只能两人分一瓶。
同样成为“孤岛”的,还有刁窝村。村民张先生一家5口被困3天,包括年幼的孙子,断水断电,电话也打不通。由于准备不足,家里只有一瓶纯净水。3天里,孩子喝了半瓶水,4个大人一共喝了半瓶水。直到8月3日,救援人员赶到,他们才坐上救援艇撤离。
救援
8月1日,涿州被洪水围困的消息传开,全国各地救援队伍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据不完全统计,短短几天里,抵达涿州的专业救援队达100多支。
2日下午,阳光大街的救援集结点内,河南项城神鹰救援队队长石二奎的脸被晒得黝黑,和他身上红色的队服形成鲜明对比。2日早晨7时许抵达涿州后,神鹰救援队马不停蹄,9个小时就从涿州市高新区学校安置点救出100名被困人员。
石二奎和一名队友驾驶救援艇,在阳光大街搜寻。原本工厂和学校云集的街道,如今只剩一片汪洋。在保定现代技工学校,洪水快要淹没教学楼出口,学生食堂也只剩下“学生食堂”四个红色大字露出水面。此前被众多媒体关注的中图网仓储中心,也在这条街上。
邛崃飞鹰救援队一行14人,于8月1日从成都出发,2日下午4时许抵达涿州。他们立即投入救援,连续30小时没有休息,转移被困人员800多人。
3日,刁窝村民陈先生独自蹚水外出求援。他找到邛崃飞鹰救援队一名队员,请他帮忙转移97岁的爷爷。救援队员背着老人,涉水步行近1公里,来到救援艇停靠处。
2日至4日,救援队伍陆续抵达被洪水围困的村庄,将被困人员转移到安全区域。对于少数坚持留下的群众,救援队员送上方便面、瓶装饮用水、面包等食物。
涿州本地群众也在积极自救和救人。家具厂老板冀阳不顾自家厂房被淹,财产损失巨大,和几位朋友驾驶救援艇,自发组成了当地最早的一支民间救援队。在华阳东路、腾飞大道等地,他们不顾三四米深的积水和复杂的水情,转移被困人员,运送救灾物资,为外地救援队伍做向导。
4日上午,据河北省应急通信保障中心消息,涿州市402个村落全部取得联系。
水退
8月5日上午10时30分,涿州市阳光大街靠近范阳东路附近,路面积水已经退去,留下大量淤泥和垃圾。3天前,这里是众多救援队的临时集结点,积水深约半米。
据河北电视台消息,截至8月4日,涿州市主城区积水基本退去,高新区部分街道还有少量积水,相关部门正在加紧进行排水作业。
涿州的洪水为何来得这么凶猛?河北省水利厅副厅长李娜此前接受采访时介绍,此次涿州降雨量非常大,北拒马河上游来水最高达4500立方米每秒,琉璃河、小清河来水也超过3000立方米每秒,加上北京市房山区来水,涿州防洪压力剧增。
此次洪水涉及河北省四个流域——大清河、永定河、子牙河、北运河。目前,河北省在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启用了7个蓄滞洪区,其中,小清河、兰沟洼蓄滞洪区位于涿州周围。虽然目前降水已经结束,但预计后期仍有3亿至4亿立方米洪水过境涿州。对于已经启用的蓄滞洪区,退水需要一个过程,快的估计一个星期左右就会退去,慢的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
涿州西部的北拒马河一带,以及城东的大石河流入白沟河的码头镇、刁窝镇一带,是此次受灾最严重的区域。据监测,北拒马河、大石河已给涿州带来8亿立方米水量,上游仍有4亿立方米洪水量。
专家分析认为,河道下泄能力有限,影响排水速度,加重了涿州灾情。北拒马河、大石河、小清河在涿州市码头镇东侧汇合,流向南边的高碑店市白沟镇的白沟河。来水达7500立方米每秒,白沟河的行洪能力却只有2000立方米每秒,从而在局部造成决堤、漫溢和积水。
重启
灾难过后,历经伤痛的涿州逐步重启。
8月5日,涿州市区除继续开展搜救任务外,医疗服务、道路清淤、排涝等工作也同步开展,当地的生产生活秩序正在加快恢复。
大灾之后防大疫。涿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8月4日发布消息称,暴雨和洪水过后,生态环境恶化,蚊虫滋生,水源和食物易受污染,加上受灾群众心理、生理双重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这些因素都会引发传染病和相关疾病的发生。
灾后临时安置点人员集中,也会加速传染病的扩散。洪灾后高温高湿的环境条件,极易导致蚊蝇滋生、鼠患泛滥,由此带来的一系列虫媒传染病严重威胁着受灾群众的生命健康,因此,洪涝灾害后及时开展环境卫生处理及消杀防疫非常重要。5日,涿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称,涿州城区将进行大面积消杀,建议居民尽量减少外出。
中国营养学会杜松明教授提醒,不要用未知的或已受污染的水直接冲洗蔬菜水果、洗锅、刷碗、刷牙、洗手等。对于被水淹过的餐具、茶具等食用器具,要采用煮沸方式消毒,最好煮沸半小时以上;洪涝灾害后,水源可能受到污染,所以严禁喝生水,只能喝煮沸的白开水或者经过消毒的桶装饮用水、瓶装矿泉水等;避免吃生冷食物,加工食品要烧熟煮透。最好吃熟食,不要直接食用瓜果蔬菜等生食。如果出现发热、呕吐、腹泻等不适症状,应及时去正规医院就诊。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地坛医院感染性疾病临床中心副主任医师田地表示,洪涝灾害后,要特别注意防范胃肠道疾病。此外,受灾群众和救援人员长时间浸泡在洪水中,细菌滋生,蚊虫肆虐,且卫生条件差,红疹、水疱伴局部感染和溃疡等情形多发,还应谨防皮肤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