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8月03日

洛阳“宋氏四兄弟涉黑案”开审

曾涉部督文物大案 保护伞是河南省司法厅原厅长

王文海 资料图

洛阳文博城古玩玉器市场,曾是宋家老大和老三古玩交易处 受访者供图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刘毅

7月31日,河南南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洛阳“宋氏四兄弟涉黑案”开庭审理。其中老大宋彦彬、老三宋彦庆把持洛阳地下文物市场,老二宋彦海、老四宋彦洪则曾是民警。

2002年,在公安部督办下,洛阳警方开始调查4人罪行,该案被称为“12·10”洛阳文物大案。而在2004年,专案组多名民警反被调查。直到2021年,河南省公安厅“9·16”专案组公开征集犯罪线索的通告中,宋氏四兄弟被列为犯罪团伙之首,王文海(河南省司法厅原厅长、党委书记)、曲金华(曾任河南省洛阳市刑警支队副支队长)被明确为该团伙的保护伞。

据南阳中院7月27日张贴的开庭公告,此次受审的共有42人,宋彦海排在第1位。42人涉嫌罪名共26项,包括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盗掘古墓葬罪、倒卖文物罪等。

当地有“古董不出宋家”说法

宋家兄弟祖籍河南长垣,父亲是洛阳水席名厨。老大宋彦彬,上世纪60年代在洛阳出生,曾随父亲学习厨艺,在餐厅做过厨师。据报道,老大宋彦彬和老三宋彦庆在洛阳从事古玩交易二十多年,是商贩公认的行业“霸主”。当地有“大物件不经过宋家的手,出不去”“古董不出宋家”的说法。

原“12·10”专案组一民警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洛阳盗墓之风被打击过,当时一些“叱咤风云”的盗墓者和文物贩子入狱,当地的文物贩卖一度沉寂。在这个时期,宋彦彬通过盗墓者,以低价收购刚从墓里挖出的精美文物,转手再高价卖给南方的文物贩子。

“想让手下不坐牢就可以不坐,得罪他就重新收监,这让宋家兄弟在地下文物市场名声大噪。”该民警介绍,1994年,宋彦庆安排陈某从文物贩子巴某某手中收购文物,不料文物没收到,预付金也没收回。陈某遭宋彦庆训斥后,对巴某某怀恨在心。1994年12月,陈某与巴某某喝酒起争执,持刀将巴某某捅死。陈某被刑拘后,宋彦庆威逼利诱,巴某某家属收下赔偿金,放弃从重处理陈某的诉求。陈某因故意伤害罪获刑入狱。1997年夏,宋彦庆通过关系帮陈某办理保外就医。后来陈某得罪了宋彦庆,宋彦庆又通过关系将陈某收监。

与老大、老三把持地下文物市场不同,宋家老二宋彦海和老四宋彦洪则在洛阳警界风生水起。据媒体报道,宋彦海1963年11月出生,曾任孟津县公安局局长、洛阳市公安局特殊警务支队支队长。2021年2月,宋彦海以洛阳市公安局二级高级警长身份在当地公安系统任职。

宋彦洪在娶洛阳一官员女儿为妻后,进入洛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后被调至禁毒支队。2014年前后,宋彦洪辞职。

“12·10”特大文物案意外搁浅

2002年,宋家兄弟的行径引起过公安部的重视。当年一封署名为“一名爱国的文物爱好者”的信件,由海外寄到公安部,举报者自称是文物爱好者,和广州展某是多年朋友。2001年春,展某从洛阳买回一批文物,请其去鉴定。他发现这些文物中有很多唐代文物,价值不菲。2002年11月,展某将其带到洛阳老城附近一栋民宅,内有汉唐文物200多件,其中一匹1.2米高的三彩马堪称国宝,展某表示文物是洛阳宋氏兄弟存放的。

随即,公安部刑侦局召集河南、广东两省公安厅负责人开会,要求斩断这条由洛阳通往广东的文物盗掘倒卖通道。该案由洛阳市公安局具体负责侦破,“12·10”专案组随之成立。专案组成员包括时任洛阳市公安局局长张太学,时任洛阳市公安局副局长、刑警支队长的李小选,时任洛阳市刑警支队党组成员、政工科长张建岳等。

媒体报道称,2003年1月13日晚,洛阳市公安局发起大规模抓捕行动,并在全国范围内持续追查,当年抓捕涉案犯罪嫌疑人91名,还掌握了该团伙犯罪案件161起,缴获各类文物565件,其中三级以上文物144件,查冻主要涉案疑犯赃款赃物、房产及有价证券等,价值700余万元。

专案组成员李小选曾向媒体透露,2003年1月13日当晚没抓到宋老大和宋老三,但抓到了团伙骨干蔡某。

媒体报道称,2003年1月28日,专案组赴云南将老三宋彦庆抓捕归案。同年9月,宋彦庆等主要犯罪嫌疑人移送焦作市检察机关起诉,此时专案组却被调查。专案组一民警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当时有人以查小金库的名义调查专案组成员,多名核心成员跑到北京躲在公安部院内招待所,才没被带走。

之后,专案组成员纷纷被调离,“12·10”特大文物案就此搁浅。

涉黑团伙一审42人涉26项罪

原“12·10”专案组民警说,宋彦庆涉嫌倒卖文物和非法拘禁被焦作市中级人民法院数罪并罚,判刑5年半,罚金10万元。但2个月后,宋彦庆被保外就医,老大宋彦彬2016年才向警方自首。宋彦彬当年如何逃脱抓捕并藏匿的?该民警介绍,2003年,宋氏团伙成员帮宋彦彬躲到外省,2006年,已升任孟津县公安局长的宋彦庆指使手下民警帮助宋彦彬藏匿。

“宋彦彬向警方自首前,公安局一些人都接到过宋家老四的电话,要求关照他哥。”该民警说,宋彦彬归案后,民警问他这些年去哪了、文物从哪里来的,其装疯卖傻并做了精神鉴定,最后未受到法律制裁。

2021年,“宋氏四兄弟”再次被关注。同年12月2日,河南警方发布《通告》指出,该省调集多市精干力量组成“9·16”专案组,对以宋彦彬、宋彦海、宋彦庆、宋彦洪为首,王文海、曲金华为保护伞的犯罪团伙案件进行侦办。抓获宋彦洪等数十名犯罪嫌疑人,宋彦海被纪委监委留置审查。

经过2年侦办,2023年7月31日,该案在南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次受审的42人中,宋彦海排在第1位。该团伙涉嫌罪名共26项,包括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盗掘古墓葬罪、倒卖文物罪、诬告陷害、伪造居民身份证、窝藏罪、赌博罪、组织卖淫、妨害公务罪、洗钱罪、贩卖毒品罪等。

极目新闻记者采访获悉,宋家持有洛阳多家矿企股份。有的矿企非法采矿,有的租用土地并往土地上倾倒排出的尾矿,还有的发生工人安全事故后,未上报主管单位,而是由施工方与家属私下达成协议。

保护伞曾冒充中纪委退休干部

宋家四兄弟在洛阳横行,除了“两黑两红”身份,背后的保护伞也引人瞩目。河南警方发布的《通告》明确表示,王文海、曲金华为宋家四兄弟保护伞。据了解,王文海是河南省司法厅原厅长、党委书记,2021年7月14日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

原“12·10”专案组一民警介绍,当年该案嫌疑人蔡某落网后,专案组就被调查了。其实,蔡某与王文海交往较密。王文海为了蔡某利用职权把专案组拆散,和宋氏兄弟勾结也是后话。曲金华曾任洛阳市公安局缉私大队队长,早就与文物贩子相互勾结,落马前曾任河南省洛阳市刑警支队副支队长。

“12·10”案侦办过程中,曲金华为阻止其包庇、纵容宋氏兄弟的罪行败露,向背后的保护伞王文海寻求庇护。王文海指使曲金华,炮制匿名举报信举报专案组成员违纪。宋氏兄弟通过曲金华,送给王文海价值连城的唐三彩、青铜器和数十万元现金。曲金华充当保护伞期间,也收受了宋氏兄弟巨额贿赂。

宋氏兄弟与曲金华及王文海如何勾结,目前官方公开披露的信息较少。极目新闻记者获取的河南省镇平县人民法院(2022)豫1324刑初688号判决书显示,2016年6月,王文海以查处服刑人员郭某某、马某某涉嫌余漏罪等名义,成立所谓“专案组”启动狱内侦查。王文海指使曲金华冒充中央纪委退休干部,化名“金野”,指挥“专案组”用播放强音量噪音、不让休息等手段日夜逼供,郭某某拒绝进食还被插管鼻饲。

极目新闻记者了解到,郭某某曾任洛阳市公安局政委、市委政法委副书记,2012年6月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一民警称,王文海与郭某某曾一起办过案,产生过分歧。“12·10”专案组被查时,郭某某曾支持民警向公安部反映情况。王文海还想提拔曲金华,但郭某某没有同意。

据悉,宋家老大宋彦彬和老三宋彦庆目前还尚未归案。目前,法院对“宋氏四兄弟涉黑案”还在审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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