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赵德龙 实习生 陈潇彤 通讯员 何嫔嫔

18年前，湖北省鄂州市西山街道某路段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一名出租车司机凌晨时分遇害。

由于当年办案条件有限，此案一直没有实质进展。18年来，负责案件侦办的警员，有的调动、有的退休，但鄂州警方从未放弃，每年复盘接力调查，终于在今年将案件侦破。

2名嫌疑人作案后，匆忙逃离现场，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他们潜逃外省，靠打工为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18年如惊弓之鸟，时刻生活在黑暗之中。

审讯中，面对件件铁证，嫌疑人讲出藏在心中多年的罪行后，终于如释重负，嚎啕大哭……

的士司机凌晨倒在血泊中

2004年9月4日凌晨4时许，鄂州警方接到群众报警：西山街道某路段有人遇害。

民警迅速赶到现场，被害人已经没有呼吸。现场勘查资料显示，一辆红色出租车停在一条土路边，副驾驶门虚掩，门边躺着一名中年男子，路边、驾驶室内有大量血迹，副驾驶座前有2只皮鞋。

鄂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吴术华介绍，被害者的致命伤是颈部8厘米深的锐器伤，颈部另外还有2处皮外伤。

据调查，被害者是当地34岁的出租车司机刘某某，他也是出租车车主。他的口袋外翻，携带的现金和一部红色翻盖手机不知所终。警方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

根据现场分析，警方认为，刘某某生前很可能试图逃出驾驶室求助。但他为何出现在副驾位置，当时车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由于案发位置偏僻，城市视频监控系统当时尚未建成，现场也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案件侦查陷入僵局。

18年来，鄂州市局、分局刑侦民警更换了好几轮，但每隔一段时间，侦查员就会翻出该案资料复盘研究。

“案卷资料十分详实，每次看到资料，我都想着早日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一位刑侦民警说。

民警说“你欠了一笔血债”

2022年8月，鄂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接到湖北省公安厅推送的线索：在案发出租车的方向盘上提取到重要物证，经确认是居住在西山街道的王某某所留。

得知这一重要线索后，鄂州警方迅速成立由市、区两级刑侦民警组成的专班，重新梳理案情脉络，开展外围调查。

据初步排查，王某某居住地距案发地不远。王某某初中学历，儿时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年轻时好斗，与人打架下手狠。他离婚后住在父母家，但与父母关系不好。

据村民介绍，2004年下半年开始，王某某去云南打工将近10年，近几年才回到鄂州。回家后他频繁更换工作，最近一份工作是送外卖。在村里他都是独来独往，几乎没有朋友。

“一般鄂州人外出打工，多半会选择经济发达的城市。”吴术华说。王某某却跑到边境城市云南省蒙自市，疑点很大。

经过细致周密的调查，2022年9月14日下午，大雨如注，鄂州警方决定对王某某执行抓捕行动。

“他家是二层小楼，他的房间在二楼。”抓捕民警回忆。抓捕时，王某某躺在床上，床头放着匕首，满地丢着烟头和矿泉水瓶，衣物随意丢放，现场杂乱不堪。王某某不到50岁，但头发已经半白，容貌沧桑，佝偻着腰。对于民警到来，他似乎早有所料，一言不发，也没有反抗。

押解车上，民警看着王某某说：“你欠了一笔债。”王某某故作惊讶，称不记得欠别人钱。民警厉声说：“你欠了一笔血债！”王某某听后，重新陷入沉默。

作案场景伴随18年逃亡路

鄂州警方决定对王某某连夜审讯。刚开始，王某某仍旧一言不发。

“你罪孽深重，你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成天东躲西藏，你已经失去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气。”“与其苟活，不如坦然面对法律的制裁。”“说出来，你会轻松很多。”……民警对王某某实行心理攻势。

王某某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向民警供述了案发经过。

据王某某交代，2004年，他离婚不久，情绪低落，结识了在鄂州打工的满某某。两人经常一起吃吃喝喝，不久将微薄的积蓄挥霍一空。

当年9月4日凌晨，两人在鄂州城区拦下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往西山街道一处偏僻路段，随后二人持刀挟持司机并实施抢劫。

“司机把零钱给了他们。但他们抢手机时，遭到司机反抗。”吴术华介绍。他们捅了司机一刀。看到鲜血涌出，两人被吓到。出租车猛然刹停，二人将司机挪到副驾驶座位，开着出租车逃跑。

车开出不远就熄火了，一时无法启动。于是二人带着抢来的100多元现金和手机，弃车逃离现场，开始了长达18年的逃亡生涯。

王某某说，逃亡途中，他作案时手上的血迹、遇害者被刀刺伤后发出的咳嗽声等场景，不断在他的脑海闪回。每当看到警车、听到警笛，他就像惊弓之鸟不得安宁。18年来，他没有过一天好日子，长期生活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让他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讲完这一切，王某某嚎啕大哭。

正义可能迟到但不会缺席

根据王某某交代的线索，鄂州警方着手抓捕犯罪嫌疑人满某某。据调查，满某某是恩施人，案发时19岁，18年来几乎没有回过老家，且长期使用假名。

2022年9月，专班得到线索，满某某在湖南娄底。9月20日，民警在娄底一家小餐馆内将满某某抓获。

由于案发时间久远，人物容貌发生变化，落网之初，满某某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面对警方强有力的证据，他最终选择坦白，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满某某交代，案发后，他和王某某准备逃到他的恩施农村老家躲避。途中经过武汉时，他们将抢来的手机变卖了150元。

二人逃到恩施后，满某某向家人谎称，他正和王某某的妹妹谈恋爱，王某某来家里看看情况。因此，满某某的家人热情招待了王某某。不久，两人分别外出打工，满某某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和王某某联系过。

18年逃亡生涯中，满某某先后在广东、湖南等地打零工，最后在娄底一家小餐馆当厨师。生活中，他不敢使用身份证，不敢谈恋爱，哪怕和老板发生矛盾或被拖欠工资，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发生争执，生怕对方报警。

和王某某一样，为了躲避法律制裁，满某某内心的恐惧和煎熬始终如影随形，几乎没有一刻安宁。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目前，王某某、满某某已被鄂州警方依法刑拘，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