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力

母亲有双大脚。

小时候，常有乡亲们管母亲叫郑大脚。当时我听不惯，偷偷告诉母亲谁叫她大脚了。母亲笑着说：“脚大走四方，是好事呢。”母亲几岁的时候，新中国成立了。“幸亏解放了，不然要裹脚的话，我这双大脚就要遭罪了。”母亲常常跟我们说，感恩之情溢于言表。我见过奶奶裹的小脚，脚趾都变形了，走路颤颤巍巍地，看了就让人心疼。

由于脚大，母亲走路感觉就像脚下生风一样。大步一迈，膀子一甩，不要一会儿，就把我们甩开一大截了。母亲走路快，做事也快，给人雷厉风行的感觉。那时常常要挑公粮，往往一同出发，母亲一口气挑到粮店，乡亲们还在半路。大家都说母亲有个好身板，母亲笑着说是有个好脚板。

母亲脚大，穿的鞋子自然大。那时鞋子都是母亲自己做的，一针一线纳鞋底、做鞋子的情景，到现在我记忆犹新。母亲说，她的鞋子太大了，格外费布料，就经常打赤脚。时间一长，光脚走路就成了习惯。有时要走亲戚，母亲光脚走路，把鞋子放布包里，到了村口才穿上。一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连忙脱下鞋，让一双大脚在地上舒展。母亲说，脚一沾地，不燥不痒的，就格外舒服。直到现在，已经年过七旬的母亲，依然喜欢打赤脚，特别是在夏天。不过，院子已经硬化了，赤脚走上去有点烫，母亲踮着脚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着，格外好笑。我们也不强求，年纪一大把了，由着她老人家，么样舒服么样来。

父亲说，在我们小的时候，母亲吃过很多苦，包括她的那双大脚。有年父亲患重病，在县人民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母亲隔天就要去医院照顾父亲，几十里路走着去走着回，有时回到家都到半夜了。这个故事，我听父亲说过许多次，每次都感动连连。

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帮母亲洗洗她的大脚。那脚底全是茧，呈蜡黄色，摸起来厚厚的、硬硬的。这该是赤着脚走过多少路、打过多少血泡才结的茧啊。

去年中风后，母亲就很少打赤脚，怕走路摔着。她穿的是老布鞋，她说穿着舒坦，只是偶尔打打赤脚过过瘾。

母亲那双有力的大脚，走过山山水水，也走过了生活的坎坎坷坷。母亲用自己的大脚，丈量着老家每一寸土地，硬是走出了一条幸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