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子

小时候每年春节去姑婆家拜年，都会格外激动，因为姑婆家后面的那座桃花山，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

桃花山位于湘鄂两省交界处，是县里的旅游胜地。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因为在桃花盛开的时节我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班。我想，开满桃花的桃花山一定很美。

我上小学的时候，桃花山召开了一次盛大的桃花节，歌唱家蒋大为现场演唱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红军树革命烈士纪念园是桃花山著名的红色旅游景点，园内有三株黄心树，被贺龙元帅命名为“红军树”。1930年，周逸群、贺龙等率领红军独立第一师在此浴血奋战，近两万桃花儿女为国捐躯。园内巨大的方形纪念碑上刻有无数个英雄的名字，以这样一种古老而朴素的方式长眠于此。

童年时的“桃花登山队”规模颇为庞大：我、哥哥、表哥、表弟和堂哥等。表哥是登山队的队长，因为他的个子最高，户外运动知识也最丰富。堂哥和表弟是副队长，沿途总会讲些笑话。

我们从山脚下的一片竹林出发了。此前，我们已经连续三年止步于半山腰。二十年前的桃花山尚未得到充分开发，山路还没有铺上石板砖，布满荆棘和杂草。身高一米九八的表哥走在最前面，拿着一根竹竿开路，不时传授爬山要领：“上山要弯腰屈腹，下山上体微微凸腹屈膝……”多年后，当我向着一座又一座大山攀登时，依然能记起表哥的爬山要领，尽管那些山上铺了石板砖和防护栏。

上山的前半段不算艰难，身形巨大的山爷爷，在我们这帮童子军面前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但到了半山腰，登山队伍中只剩下表哥、表弟、哥哥和我了。

我们在半山腰休息片刻便继续前进，路变得陡峭起来，不得不手脚并用。不一会儿已满头大汗，只得蜷缩在一处凹陷的石头缝里休息。我们望着旁边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对登顶的决心有些动摇。这时表哥说道：“今年是我们走得最远的一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继续前进！”这句话像决战的冲锋号角，每个人像打满了鸡血，重新站起来。我们匍匐前进，每挪动一步都格外艰难，爬了很久才来到了一块稍微平坦的台地。我们兴奋地向前跑去，仿佛胜利就在前方，却突然被一块石壁挡住去路。巨大的石壁大约五米高，如天堑般矗立在面前。我们傻了眼，前方已别无他路……过了很长时间，我们才平复了失望的心情，稍作休息便打道回府了。

那年春节是我们几兄妹最后一次一起爬桃花山。第二年读初二的表弟就辍学去学技工了。表哥高中毕业去了一所民办体校打篮球，再后来又在广西当了几年兵。七年后堂哥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不久便去世了。

二十年过去了，如今表弟当上了老板，在深圳金融界叱咤风云。表哥在温州定居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家里有一本书叫《可怕的温州人》，有一年春节表哥来我家里看到了这本书，看了一会就把它借走了。

去年春节我问表哥在温州还爬山不，他停顿了一会回答道：“温州没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