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赞
雨水节气后,鄂南的雨水真的多了起来。位于田心的沙墩水库汇集八方来水,一时丰盈,不得不启动泄洪模式以退库容。随着水库溢洪道的打开,洪水像脱缰的野马,狼奔豕突,从溢洪道泄出。洪流如巨柱般喷薄而下,落入河道,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又激起青白的浪花四溅。那种景观颇为壮观。
受沙墩水库泄洪的影响,贯穿田心全境的黑桥港涨满了水,一改冬天的枯瘦,洋溢着蓬勃的朝气。休憩一冬的农田,一夜之间就注满了水,农家最忙碌的季节到来了。黑桥,是田心丘陵地带中难得的一块平畈。站在略高的田心中学极目望去,黑桥港如一条玉带扭动着逐渐丰腴的身姿,一路狂泄;畈里的丘丘农田,充盈的雨水没过了紫云英顶,像一面面规格不齐整的镜子,镶嵌在大地之上,在晨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哦,我听到了春水的声音。
早晨,我踩着田塍上泛青的草杪的雨珠,路过一丘田时,忽然发现,本来寂静的田里,突然涌动着波浪,一个黑脊背在眼前晃了一下。呵,那是鱼么?这让我有点小兴奋。乡间的男孩,没有一个不对鱼感兴趣的。钓鱼,捉鱼,摸鱼,叉鱼,射鱼,什么没干过啊?
我睁大眼睛,在水田里逡巡。真有鱼儿!紫云英之间,一尾,两尾,可能还有更多。我感到我的脸激动得通红。要知道,那可是物质极为匮乏的上世纪七十年代,能否吃到鱼,全靠到港里钓,去水里摸。现在田里有鱼,岂有不摸之理?只是春寒料峭,水冷啊,但我仍跃跃欲试。
于是,在田边撇断个带钩子的荆条,用作串鱼的工具。准备好后,我脱了棉袄,一阵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在田塍上蹦了几蹦热身后,挽起袖子和裤脚,脱下布鞋,就下了水。我躬着腰,两只手作喇叭状,在茂密的紫云英间摸索着。摸着摸着,指尖就触着了一个滑溜的东西,哦,是鱼尾。水里的鱼实在太精了,指尖刚触到,它就一弹,泛着水花,游走了。溅得我一脸的水花。但我清晰地看到了鱼的脊背,和它亮出的鱼肚白。我尝试着双手扑向它,虽落空了,但我的信心大增。
终于,有了收获。在紫云英中,双手摸索着抄过去,将一尾鱼使劲地摁住了。起初,它还挣扎了几下。但我哪会松手。它没辙,只能成了我的手中之物。哟,是尾鲫鱼。我用手掂了掂,足足有半斤重。我用事先预备的黄荆条钩,穿过鱼鳍,然后,把荆条插进田塍里。被钩住的鱼,一入水,就迅速地摆动。想跑,门都没有。然后,我又蹑手蹑脚,在水里继续摸索。双手抄过去,有时摸到了鱼背,有时摸到了鱼尾,却没捉住,只有鱼儿翻起的浪花。但后来,渐渐找到了感觉,一尾尾鱼儿又被我穿进了黄荆条上。越摸越起劲,那天早上,我共摸到了四尾鲫鱼,条条半斤以上。
“叮铃铃”,田心中学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我还得回家过早,再去上学呢。便恋恋不舍地从田里爬起来,脸上挂着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反正没觉得冷。穿好棉袄,揩干脚上的水,把脚塞进布鞋里。然后,拎着黄荆条串起的活蹦乱跳的鱼,唱着春天的故事,欢跑着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