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詹钘

湖北女子秦芳（化名）多年无法自然怀孕，通过试管婴儿技术生下龙凤胎。经鉴定，秦芳夫妇是儿子的生物学父母，秦芳的丈夫和女儿却没有血缘关系，且女儿被确诊为先天性双耳全聋。

日前，极目新闻记者对此事进行了采访。秦芳要求涉事的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承担女儿移植人工耳蜗等医疗费用；医院则表示，经过自查，该院不存在差错，秦芳夫妇可通过司法途径解决争议。

 试管技术助产龙凤胎

秦芳是湖北人，2014年结婚。因婚后一直没有怀孕，2015年至2016年，她和丈夫四处求医，最终她被诊断为多囊卵巢综合征及输卵管堵塞。2018年，医生建议她通过试管婴儿技术满足生孩子的愿望。

2019年，秦芳来到位于湖南长沙的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下称“中信湘雅医院”）治疗。当年8月，她在该院进行了第一次胚胎移植手术。一个多月后，B超结果显示胚胎停育。流产后休养期间，秦芳出现宫腔中度粘连等情况，她在该院又做了多次宫腔分离手术。

为了孩子，秦芳一直没有放弃。2022年3月，她在中信湘雅医院进行了第二次胚胎移植手术。当月的B超检查中，发现她有2个孕囊。

“第一次胚胎移植手术后，医生说我的身体无法承受双胎。第二次胚胎移植手术前，医院和我们确认，只移植一个囊胚。”秦芳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她提供的聊天记录显示，她曾通过中信湘雅医院的在线客服询问，为什么会有2个孕囊，但未获明确答复。

不过，怀上孩子是令秦芳高兴的事，而且产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所以她没有继续追问。

2022年9月，秦芳破水早产，在湖北进行了剖宫产手术，诞下龙凤双胞胎。

女儿被确诊先天耳聋

秦芳的孩子出生后，女儿未能通过新生儿听力筛查。

今年2月，秦芳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女儿被确诊为先天性双耳全聋。医生建议给孩子佩戴助听器，同时进行双侧人工耳蜗手术，并进行语言康复训练。

女儿为何会出现双耳全聋？秦芳再次询问中信湘雅医院。院方回应：“IVF（体外受精）助孕并未对胚胎进行遗传学检测，后代出生缺陷的风险与正常人相同。先天性耳聋，宫内无法通过影像学予以诊断。”建议对孩子做STR分型（一种亲缘分析方法），以确定血缘关系。

2月中旬，秦芳一家来到中信湘雅医院采血。当天，秦芳向医院写了一份诉求书，称胚胎移植手术前她要求只移植一枚胚胎，最后却出现2个孕囊，并生出了龙凤胎；她愿意配合医院查找原因，但是女儿的病情不能耽误，希望院方先垫付相关治疗费用。

秦芳告诉记者，她和丈夫咨询相关医院专家得知，女儿需要立即佩戴助听器，并在6个月后尽早进行人工耳蜗手术，手术费用约60万元。

父女之间无血缘关系

对于秦芳夫妇的诉求，中信湘雅医院出具了一份调解意见，称会尽快组织专会讨论，积极查找原因。

2月下旬，血缘关系鉴定结果显示，秦芳夫妇是儿子的生物学父母，女儿与秦芳有血缘关系，但与秦芳的丈夫没有血缘关系。

秦芳提供的一段电话录音中，她质问中信湘雅医院，为何出现这样的结果？该院工作人员回应，经过核查，当时确实只给她移植了一枚胚胎。之所以出现后来的情况，很可能是她与人同过房。

秦芳激动地对记者说，手术前后她没有与他人同房。而且她多年不孕，否则没必要借助试管婴儿技术。

之后，秦芳到另一家机构进行了亲子鉴定。结果与中信湘雅医院相同：她的丈夫不是女儿的生物学父亲。

院方为不当言论致歉

2月28日，秦芳向湖南省卫健委信访办反映相关问题。经协调，当天她与中信湘雅医院达成初步协议。

协议约定，医院将用20天时间进行调查，如果20天内没有找出秦芳方面的原因，为了秦芳女儿的健康，由医院垫付孩子手术首期费用（包括耳蜗手术及住院费用）。费用数额根据手术所在医院的治疗方案和费用预算确定，并在确定预算费用后3日内支付。

协议还强调，秦芳女儿的人工耳蜗手术医院，必须是国内公立医院，具体治疗时间以就诊医院专家建议为准。

当天，中信湘雅医院医务部还向秦芳出具了一份说明函。院方表示，秦芳来电询问亲子鉴定结果时，由于接听电话的工作人员不是医学专家，对鉴定结果认知不够，存在错误推断，且表述不当，其询问秦女士“是否与他人有同房”，对秦芳及其家人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医院对此深表歉意。

不过秦芳称，中信湘雅医院至今仍未履行上述协议中的支付手术费用等承诺。

医院否认流程出差错

公开资料显示，中信湘雅医院于2002年组建，是国内首家获得卫生部批准可全面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专科医院，也是国内首家三级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截至2022年7月，经该院助孕累计出生健康婴儿超20万。

针对秦芳的情况，记者采访了中信湘雅医院，该院通过书面形式予以回应。

医院介绍，2019年，患者（秦女士）夫妇首次在该院移植2枚胚胎怀孕，但随后出现胎停。考虑双胎妊娠可能是胎停的风险因素，故患者2022年再次来该院治疗时，医院建议进行单囊胚移植。2022年3月，该院给秦女士移植了一枚囊胚，剩余4枚囊胚冷冻保存。从医学角度来说，女性在移植一枚胚胎的辅助生殖治疗周期中，胚胎有可能分裂并成长为2个胎儿，但2个胎儿应是同父同母的同卵双胞胎。移植一枚胚胎生育龙凤胎的情况较为罕见，原因可能是周期中自然怀孕或者再次移植其他胚胎。

该院表示，出现这样的情况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取卵受精时混入了其他男性精液；二是移植了2枚胚胎。从该院的流程管理、医疗记录、核实自查情况来看，这两个环节均不存在差错。该院将积极保持沟通，并坚持通过司法途径解决争议。

律师建议做司法鉴定

近日，记者咨询了2位华中地区三甲医院生殖医学专家。2位专家均表示，从医学上来说，胚胎移植和同周期内自然受孕并不冲突，两者有可能同时发生。不过，其中一位专家介绍，这种自然受孕的可能性非常小，他在从业生涯里没有遇到过相关案例。

湖北易圣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袁三慧律师表示，此案的焦点，是确认胎儿非父亲亲生及存在先天缺陷，是否由医院的医疗过错导致，而这需要司法鉴定予以明确。当事人可以请求当地卫生行政主管部门进行调查；无论官方调查结果如何，当事人都可以提起诉讼。

记者试图采访湖南省卫健委多个处室，但均未获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