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晟
“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清明刚过,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就从山梁上滑落下来。这声音,熟悉而亲切,清脆而悠远。似出征的号角,响在田野;像温馨的提醒,绕在耳畔。在布谷鸟一阵紧一阵的催促中,农人们开始播种移苗,埯瓜点豆了。
布谷鸟学名叫杜鹃,又名子规。“子规声里雨如烟。”印象中,布谷鸟似乎总是行色匆匆,披一蓑烟雨,忙忙碌碌地穿行在山林、河流和村庄之间。春雨淅沥,润物无声。水满池塘,绿遍山原。布谷声声,似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新翻的泥土上。
春水田里,父亲披蓑戴笠,左手执鞭,右手扶犁。“叱嘚,叱嘚”的呵斥中,水牛奋力向前。犁铧两边,水花四溅,虫蛙乱跳,新翻的泥土冒着袅袅的热气……
“布谷飞飞劝早耕”布谷鸟的叫声,唤醒了沉睡一冬的犁铧。春雨如烟,田间地头,到处是卷起裤管忙碌的农人。
文人墨客,喜欢借“子规啼血”来渲染悲凉的情绪。“杨花落尽子规啼”,飘零的杨花柳絮,预示着春天将尽。子规的声声啼鸣,仿佛无数的雨点敲打在心头。“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春天,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去。一个“不信”,倔强中透着无奈。
庄稼人是不喜欢“子规”这个名字的,叫“布谷”多好啊,像一个乡下孩子的乳名,叫着亲切,顺溜。“布谷,布谷”,多像母亲嘬起嘴呼唤树林间玩耍的孩子!
我喜欢听布谷鸟的叫声。一袭烟雨,几声布谷,一下子就把人带进了唐诗宋词的意境。
柳色如烟,河水如烟。田野的麦苗,远处的山岚,也浸润在一片迷蒙的烟雨中,像一幅洇湿了的画。几只燕子,倾斜着身子疾飞而过,原本静止的画面,一下子变得灵动起来!
杏花谢了,桃花落了,野蔷薇却大快朵颐地开着。细细的香,淡淡的甜,梦幻一般翻过院墙,一不小心就溜进了鼻腔,滑进了肺里,熏染了心田。
文人雅士,喜欢在瓦屋纸窗下品茶。青青的瓦舍,木格的窗棂。窗外,是满眼的风景。我也喜欢老屋的瓦舍木窗。窗外,老槐树一嘟噜一嘟噜地吐出满树银白的槐花。屋内,坐在小凳子上的我,满嘴清香,正一枚一枚品尝着母亲刚煮的豌豆。
又是江南烟雨时。窗外雨声淅沥,我仿佛听到子规的叫声。细雨朦胧中,父亲正牵着水牛,扛着犁铧,赤脚走向暮春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