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4月05日

父亲炒“油盐饭”

□殷寅波

父亲不会做饭,家里一直是母亲和姐姐掌锅铲把。一次父亲把母亲说犟了,母亲一气之下回了老家。放学回家的我和妹妹看到冷锅冷灶,急得团团转。父亲撩起袖子说,我来做,保准好吃。我和妹妹露出不相信的眼神问,您也会做饭?

父亲说:“我八岁就踩在小凳上做饭。那时,你们的祖父去世几年了,生病的祖母在床上指挥我下面疙瘩。我铲了面粉就往锅里倒,锅里白花花的,我舀水倒进去,锅底的面煮得翻泡,锅周的面粉焦糊。我忙着又加水,打翻了面盆,洒了一身白粉,急忙用湿手拍打,结果裤腿、屁股后面也全部白了。再看锅里,面疙瘩成了黑锅巴,你祖母心疼好几天。”

我们哈哈大笑说,这也叫做饭?父亲说:“怎么不算?看我再露一手,炒油盐饭!” 油盐饭,在那个年代可是奢侈品啊。

父亲将半罐油全部倒进锅里,这可是母亲备用一周的油啊。我们说,小心娘回来又吵您啊。父亲说,不怕,把油吃完了,你妈就不会轻易丢下我们走的。

油花泛起、飘起,父亲把四个鸡蛋打进锅里,用锅铲翻炒,身体也随着锅铲扭来扭去。锅里“劈里啪啦、嗞嗞啦啦”地直响,油烟直往上冒,鸡蛋由软变硬变糊。我和妹妹看着父亲滑稽的动作,笑个不停。

父亲说,快、快,把饭递过来。我端起饭直跑。父亲手忙脚乱地将饭全部倒进锅里,用锅铲使劲按压饭团,饭团就是不听话,半天按不开,又和着鸡蛋再炒,就是炒不拢。

“啪”的一声,木锅铲把断了。父亲将断了的把丢到地上,又去锅里拿缺了把的锅铲,烫得直跺脚,又丢在地上。我们说,用手摸耳朵根,就不烫。父亲问谁说的。我们说,我妈说的。

父亲说,快、快,把铁锅铲拿来。我们又慌里慌张地将铁锅铲递给父亲。总算把鸡蛋和饭团按到一块了,他又将母亲做佐料的油浸辣椒粉,铲了小半勺倒进锅里。锅里又开始奏起“啪、啪、啪”的辣椒与油的交响乐。

我们端碗过来,一人一碗,看着糊糊的饭,闻着香香的油,食欲大增,肚子也真的饿了。吃一口,辣得暴跳还打喷嚏,脸上、额上直冒汗。

父亲也端起饭来吃。说,怎么是淡的。我们说,有油没盐呗。父亲说,将就,我用开水化点盐,淋你们饭上,再拌一下,一定好吃。父亲露出得意的样子,说,我的办法多吧。饭团经水一泡,散开了,鸡蛋却成块了。

结结实实吃完“油盐饭”,再一看,鼓子东倒西歪,锅铲掉在地上,水渍、饭粒一地……父亲说,让你妈洗,让她看看我没饿着你们。

原来母亲已站在我们身后。父亲狡黠地一笑说:“刀子嘴,豆腐心……”。

写着想着,那个为我们做饭的老人不见了。而我身旁的母亲,满头白发,眼眉低垂,发着呆,是不是已离世三十年的父亲在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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