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4月04日

离家74年,台湾老兵骨灰回故乡

由他取名的孙子跪地哭迎

田发祥 受访者供图

刘德文接受采访 摄影: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詹钘

多年的书信 受访者供图

田念春(中)和母亲在机场跪迎骨灰 摄影: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詹钘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詹钘

清明前夕,抖音寻人志愿者、被称为“灵魂摆渡人”的台湾高雄里长刘德文来到北京。这次,他背着台湾老兵田发祥的骨灰,送回北京老家安葬。

74年前,田发祥随部队赴台湾,与北京的妻子分隔两岸,双方都未再婚。上世纪80年代,他们通过在美国的远房亲戚建立了联系。但1987年,田发祥在回大陆定居前遭遇车祸去世,双方联系中断。

2020年10月,田发祥的妻子在北京离世,始终没有等到自己的丈夫。一年后,田发祥的孙子田念春联系上刘德文里长,委托其帮忙寻找爷爷在台安葬地,并在第二年得偿所愿。

今年3月29日,在家人和刘德文的陪伴下,田发祥的骨灰与妻子合葬在北京朝阳陵园。

分开即是永诀

据田念春讲述,爷爷田发祥出生于1925年,原名田发春,参军后改名田发祥。

1948年10月,田发祥随部队从北京去台湾时,只是听说到台湾去执行任务,妻子也以为他过几天就可以回来。当时他们的儿子才8个月大,觉得没有必要跟着奔波,妻儿就没有跟随田发祥同行。

没想到田发祥一走,与家人失去联系三十多年。

直到1981年,田发祥的妻儿收到了一封从美国转回北京的信件。原来,是田发祥通过美国的远房亲戚,找到了家人。随后,双方一直保持书信联系。直到1987年,田发祥准备回北京定居。然而,就在田发祥办好了相关手续之后,却在回大陆的前夕遭遇车祸去世。

数年后,台湾的联系人去世了,美国的亲戚也相继离世,北京的田发祥家人便和台湾完全断了联系。

“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成人,听说家里的事情,自己开始尝试去寻找。”在田念春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田科经常给他讲爷爷的情况,他还知道,爷爷的家庭曾经是经营医馆的,他的名字“念春”也是爷爷在台湾取的。田念春看到爷爷年轻时的照片,西装革履,“明显受过良好教育。”

参加工作后,田念春也在多方打听关于爷爷的消息。2021年,田念春通过台湾的一位律师朋友,联系上了被称为“灵魂摆渡人”的抖音寻人志愿者、台湾高雄的刘德文里长,委托他寻找爷爷的墓地。

艰难地寻找

刘德文是台湾高雄市左营区祥和里的里长,自2003年以来,他先后带着200多名老兵的骨灰回大陆安葬。

2021年5月起,刘德文在台湾中部嘉义市水上乡建国四村开始寻找田发祥的墓地。

“当时也遇到了很多瓶颈。”刘德文说,由于田发祥早在1987年去世,台湾的朋友将他下葬,后人不知道田老具体葬在什么地方,所以找寻工作并非一帆风顺。唯一得到的信息是,田老被安葬在一个叫“顶六净园”的地方。当他找到那里时,只有不到10座陵墓在园中。

2022年3月27日,刘德文在墓园里再一次割除杂草寻找墓地时,遇到一个当地上坟人。刘德文与其聊天得知,他就住在建国四村。“那你认识一个叫田发祥的长辈吗?”他问。对方回答说田发祥是他的邻居,他正准备去祭拜田老。

刘德文终于找到了田老的墓地。在墓碑上,不仅有逝者田发祥的名字,一旁,还有其儿子田科和孙儿田念春的名字。当时,刘德文像中了“大乐透”一样高兴。

骨灰落地北京

接到刘德文的电话时,田念春正和家人一起在外面的餐厅吃晚饭。

“当时就预感肯定是爷爷找到了。”接通电话后,果然是好消息,田念春内心激动。回到餐厅,他把消息告诉了母亲。饭桌上的家人虽然没有狂喜,但都非常高兴。今年2月,刘德文来到北京,拜访田发祥的后人,并协商老人的骨灰回大陆的时间、安葬地等安排,最终将时间定在清明节前。

返回台湾后,刘德文开始了一系列工作。

田发祥去世后,被老友以土葬的形式下葬。要将他的骨灰带回大陆,需要先进行取骨,再进行火化。

2023年3月17日,刘德文来到田老的墓地,进行完祭拜的仪式后,开始取骨。“因为在土葬的过程中,曾用水泥块加强墓地的厚度,所以当时取骨就花费了很长时间。”取骨时,刘德文发现田发祥的骨骸已经所剩不多。完成取骨之后,再将其火化,将骨骸变成骨灰。

装好骨灰,刘德文将骨灰坛背到了高雄的家里。“田老在我家住了10天。”这10天里,刘德文每天会做祭拜的仪式,并告诉田老,已经定了3月27日回北京,到时就能回到家乡了。

这10天里,刘德文跑各种证明材料,确保骨灰顺利出境。“因为田老的后人完全没有田老在台湾的资讯和一些材料,所以需要我来跑一些证明来佐证这些,这样奔波可能就多一点。”他说。

3月27日凌晨3时30分,刘德文起床,5时从高雄出发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前往桃园市搭飞机。“当飞机着地的时候,广播里在放关于回家的歌曲,听着就想哭。”

推迟36年的团聚

3月27日15时许,田念春和母亲早早来到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等候飞机的降落。

16时许,海南航空HU7988次航班落地。刘德文将装有骨灰的背包背在胸前,出现在了田念春的面前。

“离开了七十多年的爷爷,今天终于回家了。”田念春和母亲与刘德文跪在了地上。刘德文拿出骨灰盒放在地面,让田老落地归宗。田念春和母亲抚摸着骨灰盒,泣不成声。

带来骨灰的同时,刘德文还给田念春带来了一份田老的墨宝。“这几行字是写在他墓碑两旁的,是田老生前的字迹。”为了把这几行字拓印下来,刘德文专门请教了美工老师,找了宣纸喷水后贴在字上面,然后再拿一支笔慢慢地描。经过两个小时描完以后,再拿到工厂去做复制备份,以防宣纸容易破损。这样,田老的墨宝就可以一直由后人传下去了。

田念春的奶奶去世后,家人商议决定把骨灰留着,等找到爷爷的骨灰了再合葬。3月29日上午,田念春和家人将爷爷和奶奶的骨灰合葬在北京朝阳陵园。那天,田念春给爷爷准备了北京的红星二锅头酒,给奶奶安排了生前喜欢喝的酸梅汤,让两位老人入土为安。

征途还将继续

4月1日,刘德文结束了北京的行程,返回台湾。

在他手中,还有近20个省的老兵骨灰已经找到并跟家属确认,已经办理好相关手续。他今年要将这些骨灰盒一个个送回大陆老家。

近十年来,每逢清明节、中秋节,刘德文都在送老兵骨灰回大陆的路上,几乎没有在台湾待过。

二十年来,刘德文去过台湾50多处公墓,面对过10万座陵墓。这些年来,他建立了自己的数据库,整理出了6000余名老兵的资料。

为了将这些资料档案更好地传递到大陆,让更多有这种需求的人能够找到自己亲人的骨灰,2018年,刘德文开始跟抖音合作,成为抖音寻人志愿者,通过今日头条、抖音等平台将这些信息进行网络传播。

以前,刘德文身背骨灰从台湾来到大陆,经常碰到各种复杂的情况。如今,有专门的团队对接,做这件事就更顺畅了。

据记录,自2018年刘德文开始与抖音寻人项目合作起,目前已成功助力110余位老兵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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