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1月16日

母亲因病去世 父亲离家未归 弟弟因故走散

李鑫你在哪?姐姐找你29年

李林将弟弟照片印在T恤上 受访者供图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刘毅

29年来,找到弟弟成为李林最大的心结。自从弟弟走失,她觉得如果不把弟弟找回来,就对不起过世的母亲。

李林1982年生于湖北仙桃。1993年,她的母亲因病去世,父亲经不起打击,离家后再也未归。年仅11岁的李林带着弟弟李鑫生活,不想次年她和弟弟坐错车到了湖北京山,结果弟弟被一位陌生大妈带走,姐弟俩就此失散。

29年过去了,李林结婚、生子,在宁波安了家,但寻找弟弟和父亲的脚步却从未停下。

仙桃小姐弟丧母又失父

李林出生在湖北省仙桃市刘潭渔场,11岁之前,她有个让人羡慕的童年。

在李林的记忆中,母亲刘凤娥漂亮、时髦。父亲李望生生于1958年,也很帅气,父母一起做生意。在当地的人家中,李家比较富裕,相比邻居们,她家是第一个有电视机和收音机的。弟弟李鑫生于1986年,母亲喜欢李林,而父亲更疼李鑫。李鑫是单眼皮,腿上还曾被狗咬过,留下了疤。

李林介绍,从1992年开始,母亲身体就变得不好,中了风,还出现尿血的症状。1993年,母亲嘴巴上长了大包,虽然做了手术,但发现是口腔癌,而且已经扩散了,当年3月就不幸去世。

“母亲去世后,父亲像丢了魂。”李林说,有一天深夜,她就发现父亲坐在昏暗的电灯下,手里拿着母亲的照片,独自在哭……

李望生早就没有了父母,也没有兄弟姊妹,其亲人就是妻子和一双儿女。平日不管在感情上还是在生活上,他都十分依赖妻子,妻子突然离世后,在女儿眼中他就像个“孤儿”。

没有多长时间,李望生头脑越来越糊涂,还告诉李林要“出门给你们找妈妈”。李林说,父亲一出门就三五天,回家的时候也是蓬头垢面,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着些啃了一半的面包或者包子。每次回家,他看起来比离家时神情更恍惚。

“我当时还奇怪,妈妈已经死了,爸爸怎么还说给我们找妈妈?”李林想,父亲是不是要给她和弟弟找个后妈,可她也不敢问。

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就再也没回过家。李林只记得,父亲交代她“照顾好弟弟”。从此,姐弟俩的生活陷入困境。父母所在的刘潭渔场每个月救济小姐弟30斤大米、40斤煤炭,周围街坊邻居也时常接济他们,不过李林做不好饭,姐弟俩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两个孩子还从父母留下的衣服里翻出几块零钱,然后去买点泡面或者包子充饥。

李林说,当年通讯不发达,而她的外公在天门,几个舅舅和姨妈有的在浙江,有的全国各地出差,也联系不上。

流浪中姐弟在京山失散

为了生存,年幼的李林和弟弟都没再读书,每天上街捡拾易拉罐卖废品。起初,李林把弟弟锁在家里自己上街,后来她也带着弟弟去捡。

仙桃当地的电影院是姐弟两人常去的地方,看到有情侣手上拿着健力宝,他们就悄悄地跟着等着捡。有时候,捡到的易拉罐里还有饮料,李林会给弟弟喝,这也是小李鑫最高兴的时候。

有弟弟在身边,李林依旧觉得生活没那么难。她甚至想,自己最大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弟弟就行,父亲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然而命运又一次捉弄了李林,1994年上半年,她失去了8岁的弟弟。

李林回忆,当时他们外出捡废品,但晚上下起了大雨,他们就钻进路边停靠的一辆大客车,躺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睡着了。等到一觉睡醒,他们下车才发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湖北京山。李林拉着弟弟,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了一圈又一圈,想找到可以回仙桃的大客车。

到了傍晚,李鑫因为饥饿大哭起来,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围观的人群里钻出一位50多岁的卷发大妈,她对李林说自己住在京山八里途附近,想要个孙子,要李鑫跟她回家。12岁的李林根本拿不定注意,大妈于是提出给李鑫买蛋糕吃,李林以为大妈买了吃的还会回来,于是就让弟弟跟着大妈走了。可等了几分钟两人还没有返回,李林慌了,赶紧去追,可她拼命地跑,跑了好几个店铺也没看到两人。

李林后来知道,她和弟弟失散的地方叫三角洲。当年为了等到弟弟,她在三角洲流浪,晚上就睡纸盒子里,靠着捡废品和路边摊贩接济过了十几天,直到被京山一家餐馆老板聂英收留。

聂英现在仍旧住在京山,对于当年收留李林的情况仍旧记得很清楚。1月13日,她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当年她开了家餐馆,家中有个9岁的女儿。当年,是她母亲在路上看到李林,觉得可怜,于是将孩子领回家。聂英想到自家是开餐馆,也不在乎多一双筷子,于是就把李林留下了。

翻修老房子盼弟弟回家

“小家伙嘴很甜,喊我妈妈,我还给她起了个新名字。”聂英说,李林很乖巧,会在餐馆做活,没事还跟着她去买菜。李林还总说要读书,经常跑到附近的学校去看学生上课,还让聂英帮她去找弟弟。当时聂英也忙,也不知从何找起,这事也就耽搁了。

正当聂英准备帮李林找个学校读书时,1994年8月底,李林从聂英家跑了,走前还留了纸条说自己要去母亲的娘家天门。聂英后来也到天门去找过李林,可没找到。

事实上,李林没有到天门,而是回到了仙桃家里。她觉得自己必须找到弟弟,否则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没有完成。

有一天,李林听一位清洁工阿姨说,有位老太太带着疑似李鑫的孩子来仙桃找过她,寻找无果后两人就走了,老太太还自称有个亲戚住在仙桃毛嘴镇。尽管不知信息真假,李林还是很想去京山和毛嘴镇打听弟弟的下落,但是远嫁浙江的小姨赶回来了,说什么也不肯让李林独自流落在外,将她带到了浙江台州。

时光一晃就是29年,李林和每个女孩一样,打工、恋爱、结婚、生子……目前她和丈夫以及一双儿女在宁波定居。29年里,她几乎每年都要回到仙桃老家,还去天门和京山。她会祭奠母亲,骑着自行车在仙桃街头找父亲,跑了京山多个乡镇,到各个村组打听弟弟的下落,可都一无所获。多年来,李林的大舅也在寻找李鑫,可直到其去世也没有找到。

李林说,去年,她开始网上直播寻亲,希望获取弟弟的线索,可线索寥寥。直到去年,京山一位大叔看见她发的弟弟的照片说,大约在1995年,在田场镇方岭村的水塘里淹死过一个孩子,和李鑫长得一模一样。

聂英也是去年在上网时,刷到了李林的视频,两人这才重新联系上。聂英介绍,去年她带着李鑫的照片到方岭村走访过,好多老人说,当年淹死和照片上的孩子很像,尸骨就埋在水塘附近。

“说实话,我不希望那个孩子就是弟弟。”李林说,她已经联系了京山的公安部门,希望找到那具尸骨,然后进行DNA比对。

“找不到他,我对不起在天堂的妈妈。”李林说,去年她费尽周章,将仙桃老家的房子翻修了一遍,不为别的,只为有一天父亲和弟弟回来时能找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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