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红
“冬腊风腌,蓄以御冬”,十二月弥散的是浓郁腊香,家家户户忙着备年货。作为年夜饭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一员,腊肠的到来,吹响年末岁尾的号角。
记忆中,家中开始准备灌腊肠时,我总是满怀期待。逢着一个好日子,母亲去市场选好新鲜猪肉,肥瘦得当的组合会缔造更好风味。加入白酒与调料,现场由店主进行灌制,原本软白的肠衣,不多时便摇身一变身形饱满。回家后放在屋檐下晾干,整齐油润的香肠,在风与阳光中,逐渐收缩成型。随着腊鱼、腊鸡的依次悬挂,年的氛围愈发浓厚。这些腊味年货宛如一串串鞭炮,奏响各家各户的丰裕与安逸。
随着腊肠逐渐在冷风中变硬,我不禁垂涎三尺,嚷着要母亲先做来尝一下。她笑着取下一段,清洗后切片,搭配地里刚摘回来的蒜苗用土灶炒制。大火翻炒,空气中很快弥散着醇香浓郁的香气。轻咬一口出锅的腊肠,肥而不腻,肉质紧实,越嚼越香。我吃得兴高采烈,母亲仍在灶台前忙碌不停,炸鱼、炸麻叶,她要赶在除夕前,将食物准备妥当,以丰足的姿态辞旧迎新。
进入正月后,前来串门拜年的亲友络绎不绝。除了鱼肉,餐桌上必备的便是一盘腊肠。它是主妇待客的好帮手,只需洗净切片上锅蒸熟,或加入蒜薹、荷兰豆清炒,即刻以甘腴油亮的面貌成为餐桌上的宠儿。蒸熟的腊肠满含肉质芳香,渗出金黄色油脂,无需多余调味,直让人赞叹连连。加入素菜清炒,则红绿相间,模样端庄秀丽,清爽与肥美相互重叠,肠胃也因此苏醒过来。
过了元宵节,年才算过完,檐下的腊肠逐渐减少,吃多了咸鱼腊肉,我对它的喜爱暂时也淡去了几分。离家前母亲将所有的腊肠包好,塞在我的行李最深处。焖米饭时我取一根切片放进去,衬得米粒也油亮诱人,淋少许生抽上色、加零散小葱末增香,嗅之口水欲滴,一口下去都是满足。新一年在城市打拼的日子里,它成为想家时的暖心抚慰。
腊肠是阳光与风,历经时间转化后的味道,如同翻至年关的旧历,每一页都有光阴痕迹。千百年来,我们用这种方式留存美味,也犒赏整年的辛苦。即使凛冽冬日,心中也满溢物阜民丰的喜悦。它是市井烟火里的诗意画卷,每个笔触,皆由寻常人家用心书写,朴素又温暖。
对于我来说,腊肠是情感纽带,一端连起唇齿留香的食物本味,一端系着离家千里的情感乡愁。母亲打来电话,说又灌了一些香肠,为我准备着。不管过去一年如何,年关将至时,游子回乡之际,那颗期盼之心,在肉质饱满、魂牵梦绕的腊肠滋味间,终得幸福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