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娣

寒冬腊月里，山野间山寒水瘦，一片苍远冷寂。行走在冬寒岁晚里，悠悠地忆起小时候温暖的火塘时光。

小时候，我们一家住在泥砖瓦顶的旧屋，在房屋的左侧再搭建一间同样是泥砖瓦顶的偏屋，用作厨房。厨房里，有一个大大的土灶，土灶是用红砖砌成的，大灶连着小灶，大灶熬粥煮饭，小灶煲水熬汤。在土灶旁边挖一个土坑，再垒上一圈红砖，做成火塘，用来炒菜，或炖煮食物，或取暖。那时候，火塘是使用频率最高的土灶。厨房的另一边角落，堆放着木柴和干稻草。

小时候，我家家境清寒，没有暖气，没有加绒衣服，也没有羽绒服。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我最喜欢的便是躲在厨房里，坐在火塘边取暖。临近岁末，放了寒假，我每天起床后，便搬一把椅子和一张矮凳子到厨房，组合成简易的书桌，一边写寒假作业，一边看母亲忙前忙后地张罗一日三餐。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常常围着火塘，一边取暖，一边吃饭。火塘里的炉火烧得旺旺的，我们的饭菜热气腾腾，我们吃得温暖幸福。吃完饭，我们坐在火塘旁聊天。父亲母亲说着天气，说着当天干的农活，说着一季的收成，说着明天的农事计划。我和姐姐、弟弟三人则围坐着，头碰着头，一起看漫画书，或看故事书。有时候，母亲会往火塘的火堆下埋几只红薯，十多分钟后，扒开柴灰，红薯便煨熟了，香喷喷的。我们姐弟三人每人拿一只烤红薯，一边吃一边“呼呼”地吹气，那是儿时冬天里最难忘的美味。父亲砍了自家种的甘蔗回家，可是冬天吃甘蔗太冻了。于是父亲把甘蔗砍成一段一段，然后把甘蔗架在火塘上烤两分钟，再分给我们吃。被烤过的甘蔗，暖暖的，甜滋滋的，我们吃得很开心。父亲到果园里摘了橙子回来，也会放到火塘的炉火上烤一下，再给我们吃，咬一口，又暖又甜的果汁顺着喉咙滑到肚子，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冬日里，我跟着母亲到田里摘了一篮子翠绿色的饭豆荚回家，然后母亲抓几把饭豆荚埋到火塘的火灰堆里，过一会儿，把饭豆荚扒拉出来，把柴灰抖干净，饭豆荚变成焦黄色，喷着香，惹得人直流口水。我们撕开豆荚，吃里面的饭豆，软绵鲜香，这是慰藉儿时味蕾的零食。

记得有一天，父亲和母亲到田里干农活，天黑了还没回来。我们姐弟三人又冷又饿，姐姐在火塘上点燃柴火，我们坐着一边取暖，一边等父母回家。后来我们三人靠在稻草堆上睡着了。父母回家后，母亲手脚麻利地在火塘上煮了一锅肉末荷包蛋葱花面鱼儿，然后叫醒我们，我们一家人一起吃着香气四溢的面鱼儿，喝着热乎乎的面汤，顿觉身心温暖满足。屋外寒风呼啸，冷雨飘飘，厨房里却温暖无比，那时感觉幸福就像浪花一样在我们的心里荡漾开。

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到城市里生活与工作，有关火塘的一切便成了旧事。每当冬天回到家乡，仍然最喜欢与家人一起围着火塘取暖、聊天，煨一些只有在家乡才能吃到的食物。火塘时光，就像一个美丽的梦，让我无限眷恋，让我义无反顾地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