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曹雪娇
广东茂名女子黄秀娟20年前在医院产下双胞胎，小儿子出生不久却被医生告知“不行了”，随后被抱走，她和家人以为孩子夭折被医院处理了。生完孩子次日，黄秀娟出院，但一直没看到小儿子的死亡证明，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心结。
2022年12月30日，黄秀娟接受极目新闻记者采访称，同年5月她到医院查找当年的病历，发现当年她带大儿子出院的次日，医院为一个姓名登记为“黄秀娟之子”的男婴办了出院，这让她怀疑自己的小儿子并未夭折。于是她向医院追责，并开始在网上寻子。
女子20年前产下双胞胎
“我是来自广东茂名电白的黄秀娟，寻找20年前丢失的双胞胎小儿子……”视频中，一名瘦弱的中年妇女举着寻人启事说，从去年8月开始，她在短视频平台发布了100多条寻亲短视频。
时间回到20年前。2002年1月30日一早，怀着双胞胎的黄秀娟突然肚子疼，二姐陪她去茂名市电白区电城镇中心卫生院，她被推进二楼产房待产。当时她丈夫去湛江有事，孩子出生后才赶回家。
“12点半左右，我生了双胞胎儿子，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出生前后相差十分钟。”黄秀娟回忆，小儿子刚出生就出现了窒息，经抢救终于能哭出声，后来护士将两个孩子称了体重包好。考虑到产房不暖和，小儿子还有窒息史，医生便将两个孩子同时转入一楼内儿科保温箱，由她二姐照看，她继续留在产房观察。其间，她大姐还带着婆婆来看她。
黄秀娟的二姐称，大姐等人离开医院后，一名医生来一楼看了一会黄秀娟的小儿子，说“这孩子不行了”。自己赶紧上楼告诉小妹，并请医生帮忙抢救孩子。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当时又只有我一人在场，脑子一片空白。”黄秀娟的二姐说，当时看到一个老人来抱走了孩子，以为老人是来处理孩子遗体的。孩子被抱走后，自己上楼告诉了黄秀娟。
怀疑小儿子并未夭折
次日上午，黄秀娟带着大儿子出院，但小儿子成了她的心结。“孩子被急救后大哭出声，面色红润，没有发病的样子。别人三斤多重的早产儿都能活，我足月生5斤多的孩子为什么就夭折了？”最初，黄秀娟只是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几年后才忍不住问二姐当时的情况。
黄秀娟的二姐称，孩子被抱走前并没有哭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抱孩子的老人也没有穿白大褂……听到这些，黄秀娟内心越发怀疑。因为担心大儿子会受影响，直到大儿子考上大学，黄秀娟才开始找寻真相。
2020年，黄秀娟把这段经历告诉大儿子，“他安慰我不要急，毕业了会一起找弟弟。”黄秀娟说，她后来联系了当地公安，和丈夫一起去采血入库。
去年5月，黄秀娟开始去医院查找当年的病历和小儿子的死亡证明。医院保存了黄秀娟的病历，却没找到孩子的死亡证明。让她奇怪的是，2002年1月31日她带着大儿子出院后，同年2月1日就有一名登记为“黄秀娟之子”的男婴出院，且孩子出现过“新生儿窒息”。
只有一个孩子的出院记录
2022年12月30日，黄秀娟向极目新闻记者提供的一份医院出院记录显示，2002年1月30日12时25分及12时35分，孕39周的黄秀娟在该院顺产2名男活婴，当年1月31日上午出院。
此外，黄秀娟分娩后，医生曾给两个孩子分别开具临时医嘱单，并用大B、小B区分两个孩子。大B的医嘱单只有一条记录，当天12时45分转入内儿科。小B的医嘱单有多条记录，显示12时35分出生后，医生有用药记录，12时45分也转入内儿科。
与临时医嘱单相对应，黄秀娟的病历也显示，大婴阿氏评分9分。小婴1分钟阿氏评分5分，经抢救5分钟阿氏评分8分。断脐后于当天12时45分，双婴转内儿科住院治疗。
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黄秀娟在医院只查找到一个孩子的住院病历以及出院记录。记录显示，姓名为“黄秀娟弟”的男婴于当年1月30日在该院妇产科出生，为双胞胎。出生后无哭声伴随全身皮肤紫绀3分钟，治疗约3分钟后出现哭声低，全身皮肤稍红润，后转入内儿科治疗。
另一份记录则显示，一个姓名为“黄秀娟之子”的男婴因出现“新生儿窒息”，于2002年1月30日下午1时20分入院治疗，同年2月1日出院。黄秀娟提供的另外一份医院“临时医嘱单”显示，标注为“黄秀娟弟”的男婴自当年1月30日转入内儿科后，每天都有对应的用药记录，直至2月1日下午出院。记者发现，与之前的医嘱单不同，这份单据上并没有标注治疗的孩子是大B还是小B。
黄秀娟称，“黄秀娟子”与“黄秀娟弟”均为医生对孩子的称呼，只是不同科室的医生叫法不同。
院方称多部门介入调查
黄秀娟称，2002年1月31日，她带着大儿子出院，怀疑2月1日出院的是小儿子。去年5月24日，黄秀娟夫妻从医院获得相关记录后，向当地公安局报了案，同时向茂名市卫健委、茂名滨海新区管理委员会行政服务局反映此事。
去年9月27日，广东茂名滨海新区管理委员会行政服务局给黄秀娟的信访事项相关情况说明回复称：“大B在内儿科住院2天后（2002年2月1日15时）治愈出院，小B经抢救无效死亡（转入内儿科不久后死亡，具体时间不详）故没有作住院处理，小B尸体当时由医院太平间管理员和黄秀娟大姐共同处理。由于事发至今时间太过久远，当时参加抢救的医护人员有的已调走，有的已退休或离职，且太平间管理员已死亡，很多细节记不清，难以追溯……”
对此黄秀娟大姐却表示，当时看完黄秀娟和孩子后就离开了医院，并没去处理孩子的尸体。黄秀娟二姐也说，当年自己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摸摸小外甥的呼吸和心跳。
极目新闻记者看到院方去年11月给黄秀娟的一份回复，表示该院积极配合公安机构开展取证调查工作，且于去年8月20日开出书面调查复函，同年10月26日再次接受相关部门调查。现结合黄女士查看本人及大B在电城卫生院住院的病历档案（住院号：12422、12424)）进行回复：
一、大B是在2002年1月31日病情稳定后，中午由家属带回家观察，并未出院。家属于2月1日早上带大B返院治疗后才办理出院手续，出院时间与事实相符。
二、小B出生1分钟阿氏评分5分，有明显窒息史，经抢救后5分钟阿氏评分为8分。由于是双胞胎心肺发育可能未完善，病情进一步加重。小B经抢救后转入内儿科，短时间内病情加重，经抢救无效死亡，故不作入院处理，只作门诊抢救，抢救及死亡记录只在门诊病历中记录。由于时间久远，已超出门诊病历保存期限，无法找到相关门诊记录。
三、不存在医生自作主张叫人抢走小B的情况。死亡告知证明记录在门诊抢救记录中会有告知，小B尸体当时由医院太平间管理员和黄女士姐姐共同处理。
双方或要走法律途径
2022年12月30日，上述医院工作人员告诉极目新闻记者，黄秀娟提供的病历只有一个小孩在上面，因为第二个小孩夭折后不需要住院，没有病历，且当时新生儿夭折也没有死亡证明。至于孩子的出院日期，现在还有患者会今天回家、次日再办出院手续。
该工作人员说，现在顺产双胞胎都有一定风险，何况过去乡镇医院条件很差。新生儿出生后，不是医生在病历上写一句没问题，孩子就一直没问题。医院不可能存在医生叫人抢孩子的情况，医院也不能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凭一份病历判定医生拐卖小孩。半年来，医院一直配合各部门调查，请了法律人士鉴定，目前还没发现医生有问题。公安部门使用了技术手段找孩子，但都没查到结果，“20年前的事，很多人都记不清了，希望能等待调查结果。”
茂名滨海新区社会事务局一工作人员介绍，几个月前他们接到黄秀娟关于此事的投诉，卫健委、公安已介入调查，还寻找专业人士鉴定，都没查到什么。之后双方可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此事。
2022年11月，医院在给黄秀娟的回复中还表示，事实真相以公安部门调查的结论为准，黄女士在公安未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实名污蔑该院多名医护人员及损害该院名誉，该院保留追究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