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芹

野菜之于父母，是他们的永恒回忆，而去寻找这种回忆，是他们在春日里必做的功课。

搬去城里给弟弟带孩子后，他们每周末回老家。那时候他们还有自己的田野，春天可以在泥土的清香中寻找野菜，从野韭菜到水芹菜到野枸杞，应有尽有。老家拆迁后他们住进了还建楼，春来野菜就无处可寻了。后来听邻居说杨柳堤江滩可以找到荠菜和木心菜，他们就心动了，每到三月就吵着要来我家附近的江滩。仿佛他们心里住着的野菜记忆，到了春天就会复活。

今年过年早，所以期待野菜成长的日子比较长。三月，温暖的春风和明媚的阳光又唤醒了他们心里的绿芽。趁着周六女神节，我陪着他们去了江滩，就当陪母亲过个节吧。

这一天的天气如我们所愿，江滩下的丛林在阳光下闪耀着春天独有的勃勃生机。沿着江堤往前走，堤坡下是绿化带，七十多岁的父母居然健步如飞，时不时还催促我。我不知道，平时总是喊着腰酸腿疼的他们，此时为什么会有如此旺盛的体力?在江滩的草坡上，还有堤坝下的防护林空地里，父亲首先发现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荠菜，有的已经抽薹开出了白色的小花。一边遗憾一边往前走，终于在向阳的堤坡上发现了一团团绿得逼眼的青菜，是木心菜。从小耳闻目染，我对野菜还是有些常识的，这是它的俗名。我在网上搜过，它应该叫南苜蓿。“木心菜”应该就是苜蓿菜的谐音吧，小时候我还调皮地叫过它们“母鸡菜”。

好像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亲人”，他们俩的笑容弥散开来，像孩子看见了棒棒糖。说实话，木心菜又小又细，摘上几十根也不到一把，需要时间和耐心。他们呢，一边聊着摘野菜的往事，一边灵活地在一丛丛绿团里掐下嫩尖。那个劲头，让我完全不相信他们一大早还像孩子一样在为做早餐争得面红耳赤势不两立。他们在全心享受着太阳下劳动的快乐，收获的满足，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是完全和睦恩爱的一对老夫妻。

忘不了小时候，他们带着我摘野菜讲故事的经历。在他们眼里，野菜是重要的粮食。摘野菜的艰辛与欣喜，我是体会不到的，他们的孙辈更不会。他们把清香四溢的木心菜端上桌子时，他们的孙女挑了一筷子品尝，然后说这个菜应该叫“嚼不烂”。此时，野菜之于他们，应该更是一种味觉的重温，一种生活的回忆，一种时代的怀念吧。